王谨若在她们之中一向有威望,闺秀们偏头细细想了想,也觉得此话有理。
比起天天求菩萨赏自己一个举案齐眉的夫君和一个不折腾人的婆家,不如自己立起来,她们何等门第,凭什么要像那些没名没姓的普通女子一样对夫家唯唯诺诺呢?
她们在知道谢昭婉也应了海棠花宴的帖子后,心里还有些雀跃,觉得自己闭门造车不如问问前辈,这可是能拿捏一整个夫家的人呢。
这些和谢昭婉关系不错的姑娘们心情甚好,可自认为在谢昭婉失势时得罪过她的夫人小姐无不默默纠结,她们既怕谢昭婉在宫中给她们难堪,又不敢回绝太后下的请帖,只得灰溜溜地备上厚礼往容府致歉。
时下正是海棠花期,花房内的诸多名贵品种的海棠都被搬到了御花园中,加之御花园种植的芍药栀子等花植盛放,触目姹紫嫣红,栀香盈臭,遍染园中。
礼佛不出已久的张太后搀着宋皇后的手缓缓落座八角亭上首,她略扫一眼园内三三两两游玩的闺秀,含笑点头:“不错,瞧着都是好姑娘,不管是老三还是老四,都可从中好好选选。”
崔淑妃是看不上这些贵女的,她跟着应了,却笑不达眼底:“凌霄年轻,陛下也说不着急,侧妃可以先选着,正妃却重要,得再好好相看相看。”
张太后知她心思,正想反驳,却蓦地想起楚凌绝的正妃,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转身往宋皇后那儿靠了靠:“哀家挂心的是老三,他母妃早逝,身子又不好,这动不动病一场的,就是皇帝不说,哀家也看得出他心里难受。”
“今日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也不拘什么门第相貌,只要品行好,身体康健,便快些把老三的婚事给定了罢。”张太后瞥了眼崔淑妃:“也免得淑妃为老四相看时总名不正言不顺。”
崔淑妃像是没听出话中隐意般笑道:“您说的是,臣妾和凌霄多谢太后体贴。”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待气氛缓和了些,老秦王妃便领着众闺秀夫人们来与太后请安。
张太后照例挑了几个拔尖出挑的贵女问话,又赏下了几个镯子,转而瞧见与卫敏仪站在一处的谢昭婉,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挥手唤谢昭婉上前:“许久不见齐光了,前几日凌月这丫头来慈宁宫的时候还和哀家念起你,抱怨你许久不进宫,也不出门同她们玩了。”
“公主怎会念起我不出门?她定是又与您说齐光的坏话。”
谢昭婉顺势坐到张太后身边,她睥睨着和闺秀们一同跪在亭下的谢柔婵,微微笑道:“齐光分明是初嫁三月不好多离家,怎得在她口中和犯了事儿不敢露面一般,太后娘娘,这您可得评评理。”
她语调轻松自如,态度是恰到好处的亲昵,举止依旧是太后最熟悉的小女儿情态。
因着数年前的时疫,宫中唯剩两位公主,张太后疼爱两个孙女,连带着和谢昭婉也十分熟悉。
太后没有女儿,最是吃软不吃硬,甚喜小辈撒娇卖痴,见此当即便笑开了:“谁不知你和凌月是天生的冤家,可你这回猜茬了,凌月是来求哀家为你做主的。”
“你们都是哀家看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哀家不知道吗?他们这是觉得哀家聋了瞎了,你这么些日子不出门也不进宫,哀家能不知道是外头有人给你气受么?”
太后眼里蕴了几分冷意,她的目光在谢柔婵身上停了停,依旧没有出言令起,反倒安慰起谢昭婉来:“你向来懂事,此番顾全大局,哀家自然心疼你。”
发觉太后不加掩饰的偏心,跪在最低配前方的谢柔婵脸色一沉,望向谢昭婉的眼神愈发愤恨。
为什么?
明明她谢柔婵才是万人之上的二皇子妃,明明应该是男主的楚凌绝爱她如命,为什么这些愚蠢封建的后宅妇人却还是为着谢昭婉转!
这里不是古代吗?为什么楚凌绝堂堂皇子却连个小小翰林都不能拿捏?
谢柔婵回想着前世所看过的电视剧,里头的皇子男主为了女主雷霆一怒,对朝廷官员说杀就杀,还能将得罪过女主的侯府千金女配都卖到勾栏院里……
为什么她来到这里后的一切,都和里对不上号呢?
孙贵妃等人对她视若奴仆,她不过是没有按时晨昏定省,孙贵妃便让她在殿中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那些世家妇人,明明用着她制的香膏,却对她没有半点敬畏,还有那群自恃身份的名门贵女,面上是笑,转头就能和别人说她滥行商贾之事,举止粗俗不堪,没有半点名门风姿。
楚凌绝屡受弹劾,在燕帝心中的地位已经低到谷底,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最初那样百依百顺,孙贵妃要他纳妾,他想也不想地就点了头……
谢柔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愈想愈恨,压根没注意到太后喊她的声音,直到发觉周围气氛不对,而众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时才蓦然反应过来。
“看来二皇子妃是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饶是张太后再慈和,现在都忍不住恼了:“哀家办的宴,她孙氏不来也就罢了,还派个儿媳来给哀家脸色看,这是笃定自个儿能坐上哀家的位置了么!”
“当着哀家的面都敢嚣张至此,难怪齐光被你欺负得近几个月连门都不敢出!”
谢昭婉比起两位跋扈恣睢的公主那是再乖顺不过了,加之从前在宫中长大的长宁郡主也是再温柔不过的性子,太后立刻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她受了谢柔婵的欺负。
“妾身,妾身是病了,并非有意怠慢太后,求太后娘娘恕罪。”
谢柔婵彻底慌了,她跪在地上忍不住全身发颤,既恨谢昭婉诡计多端,又恨古人不识货,自己怀才不遇。
谢柔婵的惶恐不安被上位者尽数看在眼里,张太后眨眼便明白谢柔婵是个欺软怕硬的,她不会因此厌了楚凌绝,却把罪按在了孙贵妃的头上。
“既是生病,哀家看这宴你也不必待了。”
太后也不愿搅了这自己给三皇子办的选亲宴,她脸色稍缓,又挂起笑容,面带关切:“张嬷嬷,劳你把二皇子妃送回长春宫罢,身子不好,便多歇歇,这儿也不缺二皇子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