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妃闭门礼佛，楚凌绝又有意瞒着她，于是待孙贵妃知道消息后，孙阁老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致仕的折子已经被皇帝批了。
这对极倚重父亲的孙贵妃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佛堂之内，孙贵妃悲怒交加，既恨文肃伯蠢笨，又恨卫老夫人这个姑母只会拖后腿，待宫侍细说，她才知这是谢柔婵一手招的祸，当即气得佛珠都扯了一串。
她幽幽一叹，到底是庶女，终究上不得台面。
曾经孙家多好的局面，绝儿多大的优势，就差陛下一纸明文就有的太子之位，竟在这短短半年成了一场空。
若非陛下还对崔家多有忌惮，只怕早就册楚凌霄为太子了！
早知当初就该心狠一些，不过一个庶女，除了也就除了，宣平侯虚伪懦弱，想必也不会为她出头。
孙贵妃久久未从佛前起身，再抬头时已满目狠厉。
“就不该松口让绝儿娶这个祸害，好事一点不沾，还尽撺掇着绝儿和她一起无事生非，真是……”
孙贵妃想起谢柔婵那些怪异的行为言语就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楚凌绝就痴迷谢柔婵这套与众不同。
“绝儿恨本宫也罢，反正此人不可再留，孙嬷嬷，你亲自去绝儿府上一趟，就说本宫很不满意他们近来的行事，想召二皇子妃进宫一商纳妾之事。”
孙贵妃智谋胆识远胜其父，否则也也做不到踩着一众世家贵女中走到如今的位置，她并没有直言要对谢柔婵问罪，反而掐准了谢柔婵最怕纳妾的命脉。
殊不知，只要谢柔婵进了宫，楚凌绝纳不纳妾，就再与她无关了。
孙嬷嬷不忍贵妃与楚凌绝母子反目，低声劝道：“娘娘何苦出此下策？想要皇子妃进宫也不止这一种法子，现下京中不少适龄贵女，四皇子也要选亲，娘娘不如办个花宴，到时宫中人多，咱们的人动手后只要稍作遮掩，又有谁会知道？”
“娘娘，殿下也大了，您没了孙阁老，母子情分半点伤不得。”
孙贵妃稍作思量后冷静了不少，她一个个捡起地上的佛珠，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是本宫太急躁了。”
“花宴一事也不必由我们来提，三皇子缠绵病榻一直未曾娶妻，四皇子的亲事淑妃又挑挑拣拣，嬷嬷让我们的人在太后面前提上几句，自有太后牵头开宴。”孙贵妃虔诚地闭上眼，点起三柱细香对着佛像拜了拜。
三皇子楚凌然每年都有几个月病得连榻都下不了，太后总是忧心他哪天就不声不响地去了，逢三差五就催皇帝为他议亲。
前段日子三皇子又病了一场，这次尤为凶险，病愈后三皇子的身子也更差从前，楚凌月看似不在意，私下却对谢昭婉哭了好几场。
因此，当太后借着赏花宴的名头宴请诸贵女夫人时，宫中无一人反对，宫外未定亲的闺秀们倒是接连“急病”，生怕被太后看中赐婚给三皇子，白白当了寡妇。
当然，更多的人家不介意用一个女儿换和皇室攀亲的机会，更何况适龄的皇子不止三皇子，若是被崔淑妃和四皇子瞧上了，那才是天大的运气。
谢昭婉同样收到了宫里下的帖子，她心知自己只是个凑人数的添头，加之成亲时太后赐了她不少珠宝绸缎，便不曾推拒。
她近日在京中风头正盛，就连不识字的百姓都能说上几句临安县主仗义，容秦与她出门逛首饰衣裳铺子的时候，还听见有人为文肃伯不忿：“可这卫家二小姐也太不识大体了，杀害她娘的是苏氏，和文肃伯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将事情闹大，还连累了整个文肃伯府，这卫小姐也着实不孝。”
“是啊，况且临安县主再好心也不该掺和别人的家务事，这女子啊，还是要守妇道，卫小姐这种连父亲和祖母都敢告的小心眼女子，我可不敢娶。”
谢昭婉嘴角噙着的笑添了几分寒意，容秦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那两位富贵公子模样的青年笑道：“阁下此言差矣，早在太祖皇帝编纂大燕律时，便将前朝“子不告父，妻不讼夫”的律法删去，太祖皇帝直言恶法非法，亲人犯罪危及社稷百姓，若因孝而不告之，乃是愚孝同犯。”
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个青年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容秦是什么意思，便被容秦下一句话给打懵了。
“你们二人想必也是念过圣贤书的，却连本朝太祖皇帝亲自编纂的大燕律都不为熟之，甚至公然驳斥我大燕律法，忠之一字，与二位自然扯不上关系。”
“而二位口口声声“孝顺”，我只问二位，若是令堂为令尊所害，你反倒为了权势地位而一心包庇，你们又孝在何处？”
当今无论百姓还是朝廷都最重忠孝，容秦面上笑眯眯的，却用两句话直接将二人钉死在了不忠不孝的位置，闹市人头熙熙攘攘，但凡一人有心将此事传出去，这两人这辈子就别想走仕途了。
两人尚不知后果严重，身边的小厮还自亮身份：“我家少爷乃是户部尚书之子赵霆，你是哪来的小官，敢对我家少爷如此不敬！”
容秦刚从上书房出来，身上还穿着七品官袍，小厮自恃赵尚书位高权重，见少爷吃瘪，立刻想仗势压人。
赵尚书啊。
孙阁老倒了，最受影响的外人就是他这个阁老妻弟了吧。
“啧，你家这小娘子倒是有几分姿色。”
赵霆见容秦不言，还以为他怕了赵家的名头，抬手便要来碰谢昭婉的脸：“小娘子若是愿意和本少爷聊聊，少爷我倒是还能考虑放过你夫君。”
赵霆是户部尚书的庶幼子，一直倍受宠爱，是京里有名的纨绔，强抢民妻民女的事也不止这一回，从前顺天府尹是他族叔，那些百姓求助不成还得挨上一顿打，他便愈发肆无忌惮。
谢昭婉凤眸里闪过凌厉，唇边却划出一弯浅笑：“好啊，只是不知要去哪里聊？”
“那自然是去本少爷府中了。”赵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逐渐变得下流。
谢昭婉骤然冷笑道：“不好，我看咱们现在一起去城东李尚书府上聊聊？”
整个大燕只有一位李尚书。
那就是众知铁面无私，连文肃伯的面子也不买的那位刑部尚书！
赵霆和另外一位纨绔回过味来，刷得变了脸色。
他们终于认出面前这容色姝艳的小娘子是谁了！
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害得文肃伯获罪的临安县主谢昭婉！
可现在道歉也来不及了，因为谢昭婉已经转身上了马车，眼看着就往城东去。
小厮抖着声音问：“少爷，这女子是临安县主，那，那咱们现在可怎么办？跟，跟上去道歉吗？”
赵霆一掌摔在小厮脸上：“蠢货！道歉有什么用，还不快和我回府见父亲！我就不信她连户部尚书都敢得罪！”
可惜，谢昭婉还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