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人的家,是在隔壁的镇的一个乡下。”
到现在,安娜还能清楚的记得,黑黢黢的墙壁,昏黄的灯光,一碰就掉渣的木头屑……还有三张丑陋又病态的嘴脸。
在那个女人在的时候,那三张脸还是谄媚虚伪的点头,什么都好好好。
只是当那个女人走了之后,便立刻翻脸无情,满嘴的狠毒咒怨,不仅仅是对着那个女人,更是对她和生她出来的那个男人。
她所谓的童年生涯一去不返,留下的只有做不完的家具,躲不掉的咒骂和毒打。
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她也曾经想偷偷逃走,虽然到不了远方那个称为“家”的狄通城,但是起码可以逃回庄园,即使那个男人靠不住,但是心地善良的气球伯伯和胖胖的厨娘阿姨肯定不会不管的。
只是,失败了,即使已经筹谋了多日自认为没问题,但是毕竟……她当时只有10岁啊。
失败之后的日子便更加的凄惨了,不但被关进了柴房,白天被人严密监视着,晚上更是被铁链像狗一样拴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几年,贱女人一年大概会出现一次,基本都是看一眼屋里的人是否还活着,然后便会抛下一把银币离开。
而那个男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她彻底被遗弃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铁链明显腐朽老化,而她……也渐渐地长大了。
看着一扯就能碎的铁链,正当她准备计划再逃一次的时候。
那个晚上,柴房的门却被踢开了。
那两个畜生来到了她下榻的柴房。
“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是时候要回报我们了。”
“来,叔叔来给你上一课,什么叫人间的极致快乐。”
看着面前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容貌,相同的黑黄牙齿,相同的獐头鼠目,唯一不同的是,一个面容枯槁拄着拐杖,而另一个则是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那晚她绝望的叫了很大声,甚至高声呼喊着这屋里另外的一个老人,希望她看在她对她照顾多年的情分下,让她身上的这两个畜生离开。
只是那个老人来是来了,只是在看到屋内的情况之后,只是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记得别弄得太过分,明天那个女人就要来了,样子还是得装一装的。”
说完之后就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这么短,也可能是一辈子这么长,才终于结束了。
她宛如破布娃娃般躺在冰冷又腥臭的地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爸,她不会死了吧?我们似乎做得太过分了。”
提着裤子,看着身下斑斑血迹混着浑浊液体的人,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她的眼睛那么红,还睁得那么大,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看上去可怖极了。
一只腥臭的手粗鲁的探了探她的鼻息,“没事,还活着。”
“要死,也是快活死的,怕什么?哈哈哈。”
“走吧爸。”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来,乖儿子,扶一下爸爸。”
……
木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了。
她像尸体般躺在地板上,不知道躺了多久。
直到……四周被一层黑色的雾气完全覆盖住了,一丝光亮都没有。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睛、鼻子,甚至是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缓缓渗透进她的身体。
“嘻嘻……”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从她的耳边响起。
谁?谁来了?
不过不管是谁,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这样一直等就好。
只要再等一会……
“你想死吗?”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一个人去死?”
没关系,反正她早就被遗弃了。
“一个人去死多可惜啊,你就不想把欺负你的人一起带去地狱?”
一点也不想,上路还要捎上这些人,看着就恶心。
“倒也是没关系啦,但是你不想见你哥哥了吗?”
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正心痛的望着她,“你等着哥哥,哥哥会来接你回家的。”
那天的天很蓝,蓝得就像哥哥的眼睛一般。
“对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明天你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后便会被人随便烧了,这屋里的人还是继续蠕虫般的生活,你的父亲照样跟那个贱女人风流快活……你不在意也没有什么所谓,只是……你哥哥便再也找不到你了。”
她身体一抽,嘴张了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只是她的嘴只是刚张开了一点,浓稠黑红色的血液便从她嘴里像决堤般奔涌而下。
原来她在中途,早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
她挣扎了一下,但是却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怎么?反悔了?又不想死了?”那个声音继续在她的耳朵上纠缠。
她想了想那片蓝色的天空,缓缓的点了点头。
“对嘛,活着,起码有个盼头,起码你能等到哥哥,而且……”那道声线顺着耳道钻进了她的脑髓,“这些渣滓,你也能亲自清理了不是?”
话音刚落下,周边的黑雾便顺着她的毛孔钻进了她的身体,黑色的雾气冰冰凉凉的不但抚平了她浑身的伤痛,连嘴里被她咬断的舌头也恢复了原样。
“你是谁?”她问道。
“我?我是你的守护天使。”那道声音继续说道。“好了,现在便去吧,天,就快亮了哦。”
她看了看手中那根黑色的针,她一手扯烂了那副生锈的铁链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拖着身上早已经被撕碎的破布,一步步走出了柴房。
她将黑针从瘸子身上穿过去的时候,她居然感到了莫大的满足感,血液浸染在身上的感觉居然是如此的快活,就仿佛将她这几年的怨气随着穿透这些人的身体得到了宣泄。
她毫不犹豫的提起黑针,对着向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一老一少也捅了过去。
“满足吗?快乐吗?”那个所谓的守护天使问她。
“还没完呢。”还差两个人。
耳边传来了嬉笑声。
一团黑雾将她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循着她的记忆,带着她回到了庄园。
原来庄园这么近,又那么远。
只是……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惊呆了。
庄园还在,只是人却不在了,不仅仅是那两个贱人,就连和善的气球伯伯一家,甚至是那个胖胖的厨娘,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换成了一家她不认识的人在这里,原本满院子的鲜花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时隔几年,一切却天翻地覆。
她找了好久,才终于在隔壁的乡镇上找到了那个厨娘……原来她在几年前的一天在镇上看病,回来后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失踪不见了。
包括那个男人和贱女人。
厨娘在跟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也咽气了。
之后,她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找到庄园里的人的踪迹,而且,她的身体只是靠着黑雾延续,而现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她却再也不想死了,她还没有找到那个男人,也还没等到她的哥哥。
“想继续活下去吗?”那道声音在沉寂了一个多月后又出现了,在她的弥留之际上。
她点了点头。
“只是这次稍微有点不同……”
她压根不相信对方是什么守护天使,只是,只要能延续她的命,就行了。
她点了点头,答应了对方的交易。
她要复仇,而对方要的则是一个试验品,而她,就是那个试验品。
顷刻,她便被黑雾带到了一间地下室,她看到了一个被刻满了咒文的阵眼,而一男一女则站在阵眼的两边。
男的一看就已经上了年纪,满头的白发讲究的梳到脑后,身上披着一件漆黑的外袍,而外袍则隐隐冒着黑雾,跟她体内的黑雾一样。
另外的女人则浑身都披着一件莹白色的斗篷,仅仅露出一张脸。斗篷在月光的照耀下甚至还有一圈的光晕围绕在她身边。
女人长得很漂亮,清澈透明的淡绿色眼眸、弯弯的细柳眉,就连皮肤都是白皙透亮。她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与这个阴暗诡异潮湿的地下室格格不入。
女人看到她之后,微微一笑:“你来了。”
那声音赫然就是一直跟随着她的声音。
她很快就被黑雾裹住放到了那个诡异的阵眼上,诡异的气氛,男人在一旁吟唱起了高高低低的咒语,她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涨,也越来越重。
仿佛有什么东西灌进了他的身体,然后要将她的灵魂挤出去。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的那张笑脸,说道:“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放心,很快的,只是可能会有点小痛。”女人轻柔的声音刚响起,她便感觉灵魂有种被千刀万剐的感觉,而且还是用钝刀子一下一下切割开,她难受极了,浑身都疼痛,就连头发丝都感觉到了那种撕裂破碎的痛,在痛苦的折磨下,她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她似乎是晕了过去。
“之后我醒来,便成了这副模样了。”安娜无所谓的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只是身体微微的颤抖还是告诉了苏意两人,当初的她是有多无助,有多痛。
苏意有点心疼的看着安娜,但是她同时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毕竟像安娜这种傲慢的性格,你同情她,她不但不会感激,甚至会激怒她。
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停一停?”苏意掏出了一堆色彩缤纷的巧克力,千层酥已经吃完了,她身上也只有巧克力。
而且甜味能分泌多巴胺,让人心情愉悦。
“不要,晚上吃巧克力会胖的。”安娜看了看那堆得高高的巧克力,眼神还是出现了渴望和动摇。
这堆巧克力还是她跟苏意和安诺一起做的,丝滑香软的巧克力包裹着各式各样的夹心,有榛子的、牛奶的、蓝莓果酱、草莓果干等,甚至还有的包裹了酒心。
每一款都各有特色,各有滋味。
她之前尝不到就罢了,而现在……她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苏意:……
威尔:……
果然,关于减肥的铁律条文,无论在什么年纪什么世界,都深深的烙印在每一个女生的灵魂里。
即使对面的女生的身体是个玩偶。
苏意没有强塞,而是自顾自的拆了两颗,一颗塞进威尔的嘴里,自己也来了一颗,毕竟在听了那么致郁的故事之后,她也需要点甜的东西来治愈一下自己。
她不敢共情,只能强迫自己做一个旁观者。
而威尔,一直在身后护着她,在桌子底下一直牵着她的手。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吃得这么香,安娜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挣扎,她随即挑选了一颗拆开,是一颗白巧克力。
白巧克力相较于牛奶巧克力和黑巧克力来得甜得多的多,而且更加顺滑和浓香,搭配里面裹着酸酸的草莓果干,让安娜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有些东西,开了个头,就收不住了。
特别在美食面前。
安娜一颗颗的拆开巧克力,直到……剩下最后一颗,深蓝色的。
这一颗包装并不像之前的那些那么精致,虽然也是用色彩缤纷的糖纸包裹,但是却歪歪扭扭,甚至还有一两处小裂缝。
这一颗是她跟安诺一起包的,里面是海盐味道的牛奶巧克力,里面没有任何的夹心,包装纸则是安诺从一众色纸中选出来的。
深蓝色,哥哥说过,那是她眼睛的颜色。
她抱着着最后一颗,不舍得吃,只是放在一边,继续说道:“等我醒来之后,地下室里面就只剩下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俯趴在地上早已经死去了,而且满屋子都是血迹,甚至连天花板也溅满了可以说是不留一丝空隙,而那个女人和我的身体,却消失不见了。”
“我操纵着娃娃的身体在那个地下室到处乱飞,只是,却出不了那个地方,就仿佛被困在了那里。”
“过了很长时间了也没有人来,我意识到那个女人不可能再回来了,只能靠外力来让人打开这个牢笼,我才有可能被带出去。不得已,我只能操纵房间里唯一的身体并汲取了他的记忆拨通了那个电话。”
“那个人偶师如约而至,而我也被顺利的带出去了,我一开始还能操作人偶师身边的大型娃娃,循着原本的记忆去找那个男人和哥哥,只是,随着时间越拖越长,我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
直到,那一天,有着湖蓝色眼睛的男人轻声的呼唤着她早已经忘掉的名字。
她醒了,也终于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