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两人其实都并不会驾驶马车,只不过这个世界的马车似乎都能读懂目的地的能力,只需将行踪地图贴在驾驶舱内的特定位置上,马儿便能根据路线自己前往特定的目的地。
只是之前马夫将马儿的眼睛蒙了起来并且将驾驶车上的地图取了下来强行改道而已。
马车此时正稳速的跑在乡道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
苏意趴在车窗外看着景色越发的荒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了看在如此颠簸的马车上还能睡得七仰八叉的女仆安娜不由得身心羡慕。
昨晚实在是身心俱疲,但是苏意却意外的睡得很好,她看着落日的橘黄色,苏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系统聊着天。
“系统,大概还有多久才会到米哈那?再颠下去,我的五脏六腑怕都会错位了。”
“按照时间推算,最迟今晚就能到了。”大脑静默了一会,接着传来了低沉磁性的男声。
是的,她高冷的系统终于重新跟她接上线了,就在她……脱险之后百无聊赖的不断呼叫系统之后。
她在脑中跟系统痛心疾首的将整个过程吐槽了一遍,而系统只是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回复几个字表示他依旧在线。
苏意是早就已经适应了系统的高冷人设,即使现在说起来也没么太大的作用,但是起码内心的恐惧也会随着述说而渐渐消散不少。
“系统,你说我们到了米哈那之后要不要去守卫队备个案?”苏意问道,她有点纠结。
毕竟不管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失踪了对她们有不轨的企图确是事实,只是…那个人却也是皇室派过来的,一旦上报不就啪啪打脸皇室?
“嗯哼。”系统习惯性的应了一句之后说道:“先到了蔷薇庄园再看看情况吧。”
反正人都死了,不去也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了。
只是苏意并不知道,还在作为一个好奇宝宝在不断揣测着。
系统听着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冒傻气的时空穿越者喃喃自语,似乎心中另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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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马车终于在一幢建筑前停了下来,历时大半个月的流放路程终于结束了。
两主仆哑口无言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你让苏意用四个字就能形容面前的一切,很简单:鬼气森森。
那应该是一栋两层半的欧式建筑的小庄园,整个外貌看起来很有鬼屋诡异破败的气质,荒芜龟裂的庭院,庭院中间还竖立着一奇形怪状的建筑,灰白色的水雾随着太阳即将落山从欧式建筑后面蔓延开来,水雾后面似乎还有什么阴暗的身影在浓雾中潜伏着。
这个所谓的庄园应该很久没有人打理和居住了,整个园内透漏出浓厚的破败感。沿着庭院围着一圈原本应该是黑色的欧式铁栅栏,但是随着时间的消磨看似尖锐的栏杆早已经锈迹斑斑,不要说防入侵者了,但凡有一只胖一点的猫站上去都会拦腰折断。
苏意站在栏杆外看了半晌,然后伸出手一推。雕花大铁门就像纸糊的一样应声而倒,【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扬起一片泥尘,惊飞了一群……乌鸦。
原来庭院中的建筑是一颗树,只是黑压压的乌鸦占满了树枝让其显现得奇形怪状。乌鸦被惊飞后,徒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冠,树干已经完全焦黑化枯萎掉了,就仿佛从天降下的一个雷,直接将树劈得外焦里枯。
苏意此时多希望一个雷将她劈回现世界去,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跟小女仆在一片废墟中咳得肺都要飞出来了。
“安娜,我们怕不是走错地方了吧?”苏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问着身边的小女仆。
安娜闻言拿出怀里揣着的行踪地图,然后放在了地上。
地图上原本还一闪一闪的小红点倏然变成了绿色。
苏意默默的扶额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小姐,看样子是这里了。”安娜面露无辜的看着苏意。
所谓的行踪地图不仅能准确标记旅人的所在地,还能准确定位并及时报告给对方已经抵达目的地,误差极低。
所以随着地图绿标的出现,远在三千里外的王宫已经收到苏意抵达流放地的消息了。
苏意哀莫大于心死,觉得王宫的人确实是恨透了自己那个逃匿的哥哥吧,所以才给了这么一间不是鬼屋胜似鬼屋的房子给他的亲妹妹。
“走吧。”苏意从马车上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走了进去。
【啊——啊——】
一只肥壮黑亮的乌鸦重新飞回到干枯的树枝上,对着入侵者亮出了黑得发亮的翅膀,叫嚣着让入侵者赶紧滚蛋。
苏意朝着洋房谨慎的走了过去,只见藤蔓占据了半边建筑,原先灰间白的墙体大面积的脱落了石灰,露出了里面砖红色的砖体结构,搭配半枯萎半茂盛的爬山虎,在暮光的照射下变成了诡异的红黑色,按照恐怖片的桥段,下一秒就会有一双血红的眼睛从墙体的洞中露出来并朝入侵者发出尖锐的笑声。
苏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真的不是鬼屋么?她转头看向了安娜,安娜无比轻松的从马车里拖着三四个大行李箱朝苏意走来。这是安娜在马车上自述的第二个优点,她力气可大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左右手轻松的提着一个有她半高的大行李箱,背上还挂着一个小的还能一派的闲适表情,苏意信了。见小姐停在门前看着她,她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并扬声道:“小姐,钥匙在我这。”她以为苏意问她拿钥匙来着。
看安娜的神情似乎对这鬼屋一点都不讶异?普通的女孩子在这种阴森鬼气的氛围,重则落荒而逃,轻则抽抽搭搭,更何况面前这个看似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仆?
“安娜,你似乎对这房子的状况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点兴奋?这还是她饿肚子就能委屈得要哭的小女仆?
“小姐,我年少时候是跟家人住在贫民窟的,后来家里人都没了我才出了贫民窟。贫民窟无论是环境和建筑才叫炼狱,这里可比那个地方好太多了,虽说样子破了点吧,但是起码有个安身立命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已经很知足了。”安娜说到这里,微微垂下了头。
苏意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想起当初安娜在哥哥怀里奄奄一息的样子,莫名的有点心疼。
“没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说罢,笑着朝着安娜张开了双臂。“欢迎回家。”
安娜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扑到了苏意怀里,然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好半晌才放开了自己主人。
“好了,我们进去看看吧。”苏意朝安娜伸了伸手,安娜心领神会的递上了钥匙。
这次她吸取了铁栏杆的教训,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转门的把手。开玩笑,如果门倒了的话,她们俩就又要睡在大南瓜马车里了。
随着【吱呀——】沉闷的声音响起,从室内扬起的一丝风卷起了苏意的头发,头发搔弄到皮肤上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们进去吧。”苏意咽了咽口水,招呼安娜道,然后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安娜面前走了进去。
只是苏意不知道的是,安娜站在门口歪头看着他又怂又怕的主人,像是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嘴角微微弯成一个弧度。
太阳终于收走了最后一丝阳光,夜幕终于还是降临了。
小楼内的环境却比外面要倒不倒的状态好太多了,除了墙壁有点潮湿还有一种久未开封的沉闷之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苏意所想象的画面好太多了。里面布局方正整齐,一眼能看完,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
只要是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苏意就还是很满意的,她要求不高,有瓦遮头,能对付一晚就行了,其他的东西可以之后再添嘛。
她跟安娜将东西放在门口,两主仆将全部的窗户打开通通风,便开始参观起整体的布局。
一进大门就是客厅,客厅直直走过去便是一个颇大的空间,应该是一个跟餐厅联通的厨房,因为厨房里面甚至还有一个镶嵌上墙的烤炉,墙上有一大片厚重的黑色,应该是长期熏黑的痕迹。但是由于还没有通电通水,苏意并没有进去,因为厨房里面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搭配那片岁月的痕迹,十分渗人。
在一层除了客厅、厨房、餐厅外,还有2间带卫生间的客房。里面都空空如也,除了两扇小小的窗之外,连床都没有,苏意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就出来了,每个房间的布局实在太过于方正,窗户又开得太小,通风性极差而且有种监狱的压抑感,让苏意十分的不舒服。
在参观完一楼之后,苏意正想招呼安娜上二楼看看,结果一转身就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小女仆不见了。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冰冷的月光从屋顶破掉的洞里散落到身后的雕花旋转楼梯上,给这个房子增添了一层朦胧的惨白色,寒意顺着苏意的脊骨爬上头顶,让人害怕又绝望。
“安娜,你在哪?”
声音顺着开始产生潮意的墙壁不停地回荡在整个欧式独栋,听起来诡异又无力。
“安娜。”苏意见没人回复,又心慌的连喊了好几声,每喊了一下,便回荡起一遍又一遍的回声,细听下似乎还有其他的声线夹杂在其中。
好在,安娜并没有像灵异节目般莫名消失在诡异的空间中。
“我…我在这里。”安娜稍显得弱气的回答从左上角的房间响起,苏意循着声音走了进去。只见安娜手中扯着半块白布站在一幅装饰画面前发愣,白布上面似乎还有一串小小的文字,但是烛光太暗了,苏意看得并不清楚。
那是一幅线条简单画面却很温暖的日出画,淡蓝色的天幕,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艳黄色的太阳正从山峦中缓缓升起,仿佛要将自身的热量带出到画框之外。
“安娜?”苏意轻轻呼唤着。
安娜本能的循着声音回首,但是眼神还是木木的,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苏意也不急,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小女仆自己走出来。
好在不一会安娜便有了反应,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这个房间。”
安娜攥着手中的白布隐隐露出了青筋,白布有了年头,在她的手中碎成一片片,突然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似乎有点逾越,怀着忐忑不安的神情看向了苏意。
“好的呀,明天去镇上给你买床铺去。”苏意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笑着环顾了四周说道,“除了床铺,还要添置床头柜和衣橱和梳妆台,房间有点小,大件的家具放不了多少,你看看还缺什么,列个清单,明天我们逛街去。”
安娜呆呆的看着刚刚还嚷嚷着要换房子的苏意此时不断比划着手指虚测位置,原本浑身僵硬的身体渐渐苏醒过来了,就仿佛在大寒天里,喝上一口放着棉花糖的热可可,一股暖流从食道流进心里。
“小姐,谢谢你。”安娜低声的说了一句。
苏意闻言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的,真的想谢我,就换个称呼吧。”这是苏意第三十六次让安娜改口了,但是小女仆却以不尊敬为由拒绝了。
这次安娜还是笑笑没有说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旦她改口了,也许就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苏意有点遗憾的看着安娜,这次还是不能让小女仆改口啊,其实她一直都不太适应“小姐”这个称呼,因为在现实,她所生长的地方,“小姐”不但不能作为尊称甚至还有一点小贬义的意味,但是显然这个世界并没有这种意思。
“我们继续去二楼看看吧。”苏意动作自然的用手覆盖在尽是凉意的小白手上,示意安娜将手心的白布碎放下,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带离了那个房间。
安娜再回头看了墙上的那幅油画一眼,然后有点恍惚的点了点头,跟着苏意离开了房间踏上了二楼的旋转楼梯,她看着左手牵着她,右手举着蜡烛一脸谨慎的苏意,原本以为苏意会好奇缘由甚至会自作主张的为她张罗其他更好的房间,毕竟那间房间一看就是原本用作储物的杂物房,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说辞。但是苏意没有,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笑着应下了。
跟苏意相处了将近两年,她一直就像刚升起的太阳,温暖而不炽热,这也是她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来到流放之地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的原因,迟早都会暴露人前的。
谎言,只能瞒一时而不能瞒一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