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魏老师？？”
魏凯和周晚晴不约而同的诧异出声，两人的脸上皆是不可思议。
“别乱叫！”
背影转过身来，头上笼着一个劫匪头子专用的黑头套，只在眼睛的部位留着两个窟窿。
“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班主任，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好心人……”
刻意压低的嗓音沙哑粗鲁，他有意的避开跟魏凯两人的视线接触，大踏步走过去帮助曹青把那具老人尸体一拳轰飞七八米。
这夸张的一幕简直震惊魏凯的三观，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力量，更无法把眼前这个带着头套的男人跟自己的父亲联系起来。
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哪怕对方戴着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尤其是那裤腰别着的‘为人师表’的折扇。
这不是伪君子还能是谁？！
不止魏凯傻眼，周晚晴和曹青也亚麻呆住了，三人齐刷刷的看着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伪君子’四平八稳的立在走廊中间，像是一堵墙一样把十几具冻得僵硬的尸体堵在前方。
“你们往上撤，这里交给我！”
抛开事实不谈，这装叉的语气和刻意压低的嗓音，简直衬得那堵背影愈显高大。
以至于魏凯三人都有些恍惚，这座山一样的带给人敦实的安全感的背影，真的是平时在班上絮絮叨叨道貌岸然的班主任吗？
“还不快走！”
‘伪君子’再次大吼了一声，头也没回的主动朝着前面那些‘冻尸’冲了上去。
嘭！嘭！嘭！嘭！！
夸张的力量从绷紧的拳头爆发，一拳一个直接轰飞出去，一具具冻尸把墙体都撞出裂纹！
曹青率先反应过来，果断转身带头往消防通道冲去，“走！”
魏凯强忍住涌到嘴边的种种困惑，也赶紧带着周晚晴跟了上去，三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楼道入口……
到这时，‘伪君子’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我有准备……”
他单手干翻最后走廊中最后一具冻尸，有些潇洒又装呗的摸了摸头发……隔着脑袋上罩着的黑色头套。
“应该没认出我吧，虽然我英俊潇洒的气质无处躲藏，但我都把脸都遮这么严实了……”
呼——
忽然，一股冷气从前方袭来，险些要把人体都冻住。
‘伪君子’头套下的面庞立刻严肃起来，锐利的目光通过头罩的两个窟窿迸射出去，直逼尽头那两扇敞开的大铁门。
门上带着锈迹的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雾茫茫的寒汽沿着混乱不堪的冗长走廊迅速蔓延过来……
“嗤！嗤嗤！”
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响起，‘伪君子’上身的衣服被夸张隆起的筋肉轻易撑破，密如钢针的银灰色毛发快速显露出来……
顷刻间，他就变成了一只近似银背大猩猩一样三米多高的的雄壮生物，他四肢伏地从畸齿裂开的口中发出一声恐怖咆哮……
“吼！！”
下一瞬，他庞大匍匐的身影如同一发炮弹一样从原地消失……
轰隆一声撞入尽头那一间敞开着的、犹如寒冰地狱一般雾茫茫的停尸间……
“哐啷！！”
巨大的门框和沉厚的大铁门瞬间瘪塌，里面马上传来一阵形同女妖夜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叫……
极致尖锐又无比高亢的叫声碎裂医院的层层玻璃，朝着渊海倒灌的城市四方席卷开去……
——
“唲！！”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丽娜伏在刘宪的背上，害怕的脸上挂着泪痕，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没有啊。”
肖文杰跟在刘宪一旁，淌着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昏暗暗的过道当中，“可能是你太紧张了吧。”
这是一栋酒店大楼，他们现在在第十五楼，黑压压的水位已经漫到这一层来了，他们不得不朝着更高层转移。
“姑父你还行吗？需不需要换我来背一会儿？”
肖文杰注意到刘宪的肩头血流不止，这都是之前被空戒和尚操控血线所伤。
虽然各自身上的伤口都做了简单处理，但刘宪明显要伤得更严重一些。
相比较之下，周丽娜只是在小腿上擦破了一道口子，是所有人当中伤的最轻的，但却是叫得最厉害的。
肖文杰两人二话没说轮换着背她，且随着水位不断的攀升，硬是把她从五楼背到了十五楼。
“再过一层吧，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刘宪的额头上挂满汗珠，他肩头的包扎早被血迹染红，周丽娜趴在他背上都有意识的避免触碰到那里……
“还是我来吧，下一层换你。”
肖文杰停下来执意从刘宪背上接过周丽娜，刘宪这次没再硬撑，“好……”
封闭的走到冗长昏暗，地上的积水渐渐漫过腿弯，水中漂浮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
拖鞋、垃圾桶、塑料袋、旅行箱、玩偶熊……还有翻倒着的树景盆栽等。
肖文杰把周丽娜往上颠了颠，他每一步迈动都带起哗哗水响。
昏暗封闭的过道有些压抑的可怕，周丽娜整个人伏在他的背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背上的人在害怕的发抖。
“姑父，你认识青鬼吗？”
肖文杰主动找话题缓解氛围，“他认得我。”
“青鬼吗？有些印象。”
刘宪略做回忆道，“我跟他高中一个班的，那时他还不叫青鬼，叫张元清。高三那年他为了救一个被霸凌的女生，失手捅伤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校董的儿子……”
“后来他被送进去关了七年，在里面认识了恶鬼帮的一个堂主，出来后就开始跟着恶鬼帮混，这些年我没少跟他打交道……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肖文杰心头没来由刺了下，接着把之前遇到青鬼的过程简单说了下，又问，“姑父，他还说八年前你去恶鬼帮当过卧底？还差点被他打死……”
“八年前……”
刘宪听完肖文杰的讲述，得知青鬼已经牺牲，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只是在昏暗暗的过道当中并不明显。
“八年前我的确去恶鬼帮当过卧底，当时一眼就被他认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当面揭穿我，而是趁没人的时候劝我离开……”
“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警司署内部出了只鬼，转头把我卖了。我当时的确差点被打死，是张元清在沉江时做了手脚，把我给放了……”
肖文杰的呼吸有莫名沉重起来，不知是因为背着周丽娜负重前行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那间被空心人疯狂撞击的教室，青鬼的双手被反绑着他用自己血流不止的背部去堵门，冲着自己大喊快走的情形。
以及最后他的胸膛被一条手臂贯穿发生感染和畸变时，他脸上浮现出来的解脱、释然、懊悔……种种情绪。
当他最后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件被血迹染红的校服上时，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有没有后悔高三那年救下那个女生？如果能重来一次……
“当年被救下的女生现在也不记得他了吧……”
肖文杰沉重的情绪涌到嘴边，低哑着轻声说了一句，结果刘宪马上反驳道，“不！”
“她一直记着，从未忘过……”
“嗯？”
“当年被救的人，就是小钰。”
“姑姑？！”
肖文杰瞬间错愕，他从未听肖钰提起过，一时间实在难以把那个总是一副精明干练的姑姑，跟‘被霸凌’以及‘青鬼’这两个词组联系到一块。
正当肖文杰想要追问更多的往事和细节时，昏暗暗的走廊前方忽地传来一阵哗哗水响。
一堆散发着恶臭的模糊血肉从飘满杂物的积水中蠕动着立起来，逐渐形成‘刘宪’的模样……
肖文杰的脚步顿时僵住，他背上的周丽娜更是害怕的把头埋了下去，浑身发颤。
“我拖住它，找机会带你同学冲过去。”
刘宪低声说着挡在了肖文杰身前，消防通道的入口就在前面不远处，但却被水里冒出来的‘假刘宪’挡住了。
“进去后直接把门锁死，不用管我！”
交代完最后一句，刘宪猛地爆发朝着自己的二重身突袭过去，根本没给肖文杰反应的时间。
过道中越来越深的积水激荡起来，水中漂浮的杂物翻滚撞击。
刘宪抄起一坛翻倒的盆栽，狠命朝着‘假刘宪’的头顶砸去，速度快的像是一只猎豹。
砰！！
硕大的瓷坛应声爆开，里面还没有完全浸透的土壤迸溅散开，过道中的积水激荡着更加浑浊。
‘假刘宪’的颅骨被砸的凹进去一大块，整个人倒栽进水中，被刘宪死死的压制在身下。
但是下一瞬他就被一道猛力掀翻，哐的一声撞到走廊的墙壁上，肩头的贯穿伤被挣裂开，痛得他狠狠嘶了口气。
“姑父！”
肖文杰目眦欲裂大吼出声，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帮忙。
“走！”
“快走！！”
刘宪忍住剧痛扑身起来，再次把‘假刘宪’摁倒下去，两人在浑浊的积水当中激烈搏斗，更准确一点说是‘假刘宪’对刘宪的单方面碾压。
它的身体没有任何痛感，哪怕颅骨被砸凹进去，顷刻之间便通过蠕动着的肉芽恢复如初。刘宪的一切搏斗技巧和发力方式，在它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反观刘宪却被它以同样的搏斗技巧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它的力道已经不能用常人来衡断。它的手臂更是变得尖锐粗大，像是螳螂的前螯一样轻易刺穿刘宪的身体。
“走啊——”
刘宪嘶声大吼着口鼻涌血满脸猩污，他死死的抱住自己的二重身，任凭那尖锐畸变的前肢一下又一下的刺穿自己的身体。
红殷殷的血顺着一个个贯穿身体的窟窿喷涌出来，过道中浑浊的积水被染上一抹触目惊心的暗红……
“你想让大家都跟你一起死吗！！”
肖文杰的脚步已经生住了，他瞪大着瞳孔耳边嗡嗡作响，他无法丢下自己的同学周丽娜不管，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姑父死在面前。
心念电转之间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一个箭步背着周丽娜冲进消防通道，不由分说的把她放下就开始发力关门……
“肖文杰！”
“你先去天台等我！”
刷着红漆的的消防门在积水当中越发沉重，肖文杰奋力把门关上，毫不犹豫的就往回赶。
可他刚赶回走廊，一声撕心裂肺的虎吼就灌入耳朵……
“啊啊啊啊啊！！”
刘宪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用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堵着畸变异化的二重身拼命地往前推去。
走道尽头的窗户玻璃早已被猛烈的浪潮粉碎，刘宪推着自己的二重身一个翻身就从窗口栽了出去，窗外是汹涌得淹没掉一整座城市的黑水……
“姑父！！！”
肖文杰霎时间像是发疯一样冲过去，可是窗外黑色的浪潮茫茫，哪还有刘宪的身影，只有一栋栋高楼大厦在狂涛中摇摆起伏。
刘宪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自己的二重身朝着已经淹没到十五层的水底沉去……
“呜——”
一列银白色的轻轨蹿出水面，它灵活地缠绕着一栋灰扑扑的写字楼，悲鸣着蹿向那渊海倒悬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