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贴在窗户边上,竖着耳朵听奶奶和舅爷说话。
这个小舅爷年纪不大,细皮嫩肉的,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奶奶不让她们娘仨和舅爷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奶奶说家里的男人们才可以和小舅爷同桌吃饭。
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偷偷地趴在灶房那偷看,小舅爷吃饭很斯文,爷爷也跟着斯文起来,吃饭竟然没有吧嗒嘴。
她对这个小舅爷好奇的很,她想京城的人估计都这么好看,吃饭都默不作声。
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儿,如果以后自己能嫁到京城去,是不是也可以嫁个像小舅爷才貌双全的夫君呢。
她嘴角微微翘起,满心欢喜,要是那样的话,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这想着呢,突然觉得耳朵好痛,她忍不住哎呀了一声。
回头一看,正对上娘那凶狠的目光,粗糙的大手拧的青筋暴露。
“哼!娘,你干啥,等我嫁到京城去,你就高攀不起了。”大妞腮帮子鼓鼓地,气恼地瞪着大眼睛说。
“你个死丫头片子,想啥呢,癞蛤蟆想吃京城汉子的肉,我看你这皮肉痒了!”罗氏说着,打了一下她的脑门子。
大妞猛然被打醒了,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怎么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呢。
她后悔地想把舌头咬掉。
“过来,不许偷听!”罗氏严厉地说。
大妞不甘心地低着头红着脸坐到了炕沿上。
罗氏把炕上躺着的小闺女塞到她怀里说:“哄妹妹吧!我去做饭。”
屋檐下晒得暖洋洋的。
罗氏一出门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
秦氏和秦伯伦坐在阳光下。
“老大从小就不是个好的,娶了媳妇更是忘了娘,这些年没少在老屋扒拉东西,他们搬出去了,我也轻松不少,少伺候一家子人。”
秦老太无奈地说。
秦伯伦赶紧安慰说:“表姐,事情过去了,您也别气,您和姐夫年纪大了,养这一大家子人,不容易。”
“可不是吗,前一阵闹土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大还时不时过来打秋风,日子不好过呀,上面发了救济粮,我们家才勉强够吃了。”
秦伯伦听了这话,脸上微微有些发烧,慌忙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说:“表姐,这些你先拿着,我这身上也没有太多。”
秦老太脸上马上变得和颜悦色,假装推脱一番,手却接下银子,拿在手心里默默地掂了掂,满意地放到了自己的衣袋里。
“伯伦呀,你安心在这里住着,表姐家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你歇着,我去做饭。”
秦伯伦赶紧站起身,秦氏想起什么来又回头说:“表弟呀,没事少跟老大他们接触,免得惹上一身骚。”
秦伯伦听到这粗鄙的话,心里有些膈应,脸皮也跟着红了。
他点点头,背过身子去,正好看到罗氏端着锅出来。
她把锅里的泔水往院子里一泼,嘴里嘟囔着:“正话反说,什么人呀!”
秦伯伦慌忙把头别了过去。
东厢房里趴在窗户边看的大妞,来不及扭头,被秦伯伦看了个正着,那双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秦伯伦觉得浑身说不上的难受,这一家人有些不正常,住着别扭。
李财主家的西厢房里。
胡先生上完了课,去屋里休息了。
“珠儿,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呀?以后见到不认识的人,不能出去。”五明开始教育妹妹。
“五哥,那个小哥哥长的好好看,你刚才看到了吗?”沈明珠仔细回忆着那人的面容,若有所思地说。
“我没有看到,珠儿,女孩子盯着外男看,是不礼貌的。”五明红着脸对妹妹说。
“我就看了一眼,汛哥,你看到了吗?”
姚祁喆的小脸绷得紧紧地,眼睛好像沾到了书本上一样,头都不抬地说:“没看到,我在读书。”
“汛哥,那个男人的脸可白了,很细嫩的,沈家村没有比他更好看的。”沈明珠不依不饶地要把秦伯伦描述给汛哥听。
汛哥用书本把脸挡住,冷着脸不理她。
她爬上炕,把汛哥脸上的书拿下来,凑过去说:“你怎么了,和五哥都冷着脸。”
“没事儿,我们两个都在努力读书!”姚祁喆说着要拿沈明珠手里的书。
“ 你是说,我没有在好好读书嘛?”沈明珠一脸认真地问。
姚祁喆被她软萌的表情气笑了,摸了一下她的小胖手说:“你刚说了那个男人不是好人,怎么还总是提他。”
终于又绕到了这个话题上,沈明珠歪着头想了想说:“他是老屋那边的人,老屋那边的人都坏,所以他就是坏人。”
姚祁喆坚定地点头。
“可是,这并不影响他长的好看呀!”
姚祁喆: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拿过了书,噘着嘴不再理她。
“五哥,五哥,刚才奶奶说,那人是爹的小舅舅,你见过小舅舅吗?”
五明摇头。
“爹的小舅舅,我们应该叫什么呢?”她皱眉说。
“大舅舅!”姚祁喆抬起薄薄的眼皮说。
沈明珠一拍手笑着跳了起来:“对,叫他大舅舅。”
这时候胡先生走了进来。
沈明珠乖乖地坐好了。
刚才三个孩子的话,他听了个清清楚楚,沈家的事他也了解一些。
“我们现在不上课,不用拘束,先生问你们一个问题。”
三个孩子都好奇地看着胡先生。
“刚才来的那个后生,长得一表人才,行为举止也算庄重,那为何你们两个认为他不是好人呢?”
五明咬着唇,皱眉,这个还用问吗。
“先生,您教过我们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屋的人心肠歹毒,那人和老屋的人是亲戚,而且还住老屋,能是什么好人呢。”
五明气呼呼地说。
先生捋着胡子摇头。
“先生,我娘说了,小白脸就没好的,他和老屋的人是一伙儿的。”沈明珠急急地说。
“有的人长得丑,心肠好,有的人长得很好,却心思歹毒,善恶和人的长相无关。五明,你听先生讲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曾听说过,出淤泥而不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