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与窦宝三击掌为誓。
接着,语出关切地问翠翠:“给朱尔旦当浑家,你可愿意么?”
翠翠梨花带雨,抽抽搭搭,哽咽道:“妹妹也不是那种干净女子,但凡有人肯收留,已是巴不得的欢喜,哪还敢挑肥拣瘦。怕只怕朱公子不要奴家,那样一来,奴家就真真儿没活路了……”
“不用担心这个。”婉儿邪笑着瞥了窦宝一眼,“这不是有人给你做媒吗,人家可是拿心做聘礼的。婚事成不了,‘聘礼’咱俩人一人一半儿,你不稀罕就丢给狗子。狗吃狗心,不糟践东西。”
这话一出口,气了窦宝一个大红脸。
翠翠却被逗笑,与婉儿笑得前仰后合。
“小蹄子!贼婆娘!”窦宝心里狠狠咒骂,“今儿你拿我不当人,改日我就干点不是人的事儿叫你好好尝尝滋味儿!”
“臭无赖,又动坏心思了吧?”
“没有没有,我在想我能把一对璧人撮合到一块儿,也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了。”
“哼!”婉儿邪笑,“少在姐面前装书生,你是什么王八变的,姐这对火眼金睛看得清。”
窦宝赶紧呲牙赔笑,不敢再打小算盘,只是朝四外又打量了几眼,“这大宅大院的留着也没啥用,不如一把火烧了的好。”
“放狗屁!”婉儿啐道:“宅子不是没有主,只是被老妖道占着,主家不敢回来罢了,你给人家烧了,叫人家往何处安身去。妖道缺德,你比妖道更缺德。”
“姐姐所言极是,弟弟知道错了。”话是好话,心里却是一顿好骂。
“走吧。”婉儿说,“去客栈,找刘小二给我妹妹讨几件衣裳去。”
窦宝不敢废话,头前带路,三人回到客栈,刘小二见是先前两位客人平安归来,免不了欢喜迎接。又见多了个小和尚,长得眉清目秀,像个大姑娘,只可惜头上没毛,便躬身请教这是谁?
窦宝快人快语,把如何进了宅,如何弄死老妖道的经过添油加醋的夸口了一番,只把个刘小二听得变颜变色,一会儿惊一会儿叫。
听罢,手舞足蹈,冲到街上,扯开嗓子,将天大的好事吆喝了出来。
庄客们听了,先是将信将疑,等见到有那种胆子较大之人露面之后,也就纷纷上了街,面对两位恩公,无不叩拜鸣谢,直呼女娲娘娘、伏羲大帝,若非二位大仙降临迷离境帮他忙除了祸害,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苦楚。
“姐呀。”窦宝小声对婉儿说,“他们把咱当兄妹了,伏羲是女娲的哥哥不假,但俩人还是夫妻哩。弟弟没福气,娶不到姐姐,远不及那伏羲有福气,不过姐姐要是肯成全的话,弟弟纵使拼上这条小命,也要让姐姐满意。”
“混账东西,少说这些蠢话,我不爱听。”说罢,眉梢轻挑,眼角含春,嘴上说不爱听,心里别提多稀罕呢。
“各位乡亲别光顾着拜神,快去把家里藏着的好酒好肉拿出来孝敬二位大仙呀。”
刘小二一句提醒,众人方才想起求神是要上供的。于是各自回家,将藏在地窖墙壁中的酒肉拿来,供养二位神仙。
至于翠翠,窦宝没说实话,只说是顺道捡到了,没说是从妖道的住处救出的。他让刘小二去比着小和尚的身形找几件女人的衣裳来。
刘小二纳闷,“出家人莫非也爱红装吗?”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找你就找,再废话小心我一个天残脚踹死你,老妖道那么大的能耐,还不是被我一脚给踹死了。”
刘小二不敢冒犯神灵,于是按照神灵的吩咐,找来几件颜色鲜艳的裙装交给窦宝。
窦宝将裙装交给翠翠,让她换上,不要再穿和尚衣裳。
翠翠换好后,立马变了个人儿似的,倘若生出头发,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饮酒吃肉,好不快活,窦宝吩咐刘小二到那所大宅将妖道的尸体抬到街上一把火烧了。
刘小二不敢去,窦宝眼珠子一瞪,“不去不行,小心我的天残脚!”
刘小二没辙,领着几个胆大的,怯生生进了宅,果然见到老妖道的死尸。到了屋里又见死了的大肚泼,以及瓷盆中的龙凤胎,先是唏嘘了一阵,索性全都抬到了街上。
妖道作恶多端,庄客岂能饶过,对着硬邦邦的尸体好一顿毒打,打得稀巴烂,这才点了一把火烧成了灰。
至于那个无名无姓的大肚婆,婉儿让刘小二找了个会做针线的,将一对婴胎放回妇人腹中,用粗针大线缝合了肚皮,抬到庄外掘土掩埋。
吃饱喝足,三人准备上路。
众庄客舍不得,纷纷挽留。
三人不肯留。
送东西给三人。
窦宝是富家子,不稀罕这里的粗鄙之物。
婉儿嫌累赘,也不要。
末了,只拿了些酒水留作路上解渴之用。
窦宝本来要寻归元镜,却不想遇到这桩事情。
而今答应了翠翠要将她交给朱尔旦照料,又不能说话不算数,毕竟自己的心押在了赌桌上,不想赌也不行。
一面向着朱家庄进发,一面无聊闲谈。
窦宝问翠翠:“朱家庄里面住着的可都是肥头大耳的憨货?”
翠翠说:“也不全是,也是你这种人模狗样的角色。”
窦宝听了,不怒反笑:“好个小蹄子,也学会损人了。”
说罢,“唉”了一声,叹气道:“朱家庄,猪龙寨,我本是要去猪龙寨的,偏偏改道去了朱家庄。这也是朱,那也是猪,我算是跟猪较上劲了。”
“这两个地方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一个地方么?”翠翠反问道。
“你跟婉儿姐都是女人,你俩是同一个人吗?”窦宝没好气的回怼道。
翠翠将小嘴一努,“我跟姐姐不是一个人,可是猪龙寨与朱家庄却是一个地方。猪龙寨本是朱家庄,朱家庄也是猪龙寨。”
窦宝猛然止步,转身急问:“可是当真?”
“我何苦骗你呢?”
“你要说慌,我饶得了你,我这对拳头也饶不了你!”
“骗你叫我再让恶人拐了去,让我活活被恶人戳死!”
好恶毒的誓言,那便是真话无疑。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