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孙孙多嘴问一句,咱们来这寒谷峪做什么事由?”
“自是有事,没事何苦到这里来。”
“孙孙问得就是这件事?还请姥姥明示。”
“少问。跟着我走就是了。”
虎姑婆死活就是不肯说出到此所为何事,窦宝情知多问无用,便只好闭嘴不问了。
小心翼翼踏足冰面,每迈出一步都加倍小心,生怕一不留神掉下去,落个化为齑粉的下场。
而虎姑婆却丝毫不惧似得,大踏步踩着冰面往对面走。
“姥姥,脚下滑,您慢着点儿……”
“怕就说怕,不必耍弄这些花招。”
窦宝吐了吐舌头,不再贫嘴。
平稳到达对岸,总算可以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窦宝长舒一口气,“姥姥,下一步该怎么走?”
虎姑婆用拐杖朝前一指,“往那边走。”
窦宝踮起脚尖,极目远眺,“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呀?”
“到近前就看得见了。”
说罢,虎姑婆迈开脚步。
窦宝紧跟两步,追上虎姑婆后,没话找话:“姥姥,这里寸草不生,连个人影也没有,是否是无人之境?”
“不是!”
虎姑婆的语气与周遭环境一样冰冷。
“那就是有人了。可是我咋看不见呢?”窦宝一边朝四外打量着,一边不住嘴地询问着。
“看不见就对了。”
窦宝一呆,“这话叫孙孙不大明白了。还请姥姥指点迷津。”
“此为极寒之地,不论是人是妖,哪怕是大罗真仙,也不能够长居于此。唯有冰人方能在此居住。”
“冰人呀?——”窦宝吃惊不小,”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呢?”
说话之间,警惕地朝四外张望着,生怕冰人突然现身,将他拖入冰雪当中。
张望了许久,也不曾见到有半点影子出现,八成是虎姑婆说瞎话吓唬人。
窦宝不由得想起在阳世时候,听一位船老大说起古怪之事,那个船老大常年以使船为业,曾多次远渡重洋,抵达海外,期间所见所闻,是中原人士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以至于窦宝对于《山海经》这部奇书深信不疑,认定书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绣像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记得那个船老大说自己曾经因为海洋航行之时遇到水怪,为了求生而不得不改变航线,直至驶入从未进入过的海域。
更不巧的是,那片海域环境恶劣,飓风伴巨浪,几乎要将大船击碎,船老大与船员躲进船舱,祈求龙王息怒,不要让他们葬身鱼腹。
兴许是祷告灵验,风浪居然很快停息。
待船老大与船员们怯生生走出船舱之后,方知大船搁浅于冰岛之中。
那是个什么地方,他们完全不知。在船上渡过三个日夜之后,由于食物用尽,而淡水也因为掺进海水而无法饮用。
于是乎,船老大与船员们商议,与其困在船上坐以待毙,倒不如冒险登岛,探一探这座冰岛有何究竟,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些值钱的货品。
船员皆以为此言有理,于是由船老大带着五名船员登岛,其余人等留下来,若是三天之内仍不见他们回来,也就不要再顾及他们的死活,赶紧想法另辟逃生之路,绝不可踏入冰岛一步。
窦宝当时听了这些,深深为船老大不畏死的品格所打动。
那船老大自称为了稳妥起见,与五个自愿跟随登岛的船员用海豹的油脂涂抹全身,那些油脂平时放在船舱,以备不时之需。原以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用得上,却没想到那时候竟用上了。
光是用海豹油脂涂抹全身还不行,还将能穿的皮毛全都套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留眼睛和鼻孔在外。远远望去,像个大狗熊。
为了不让脚下打滑,手巧之人还用铁钉帮他们制作了六双冰靴。
如此一来,便不怕严寒凌冽与脚下不稳了。
带上防身用的刀矛,六人依次下船登岛。
摸索行进了约摸几里路,六人找了个树洞暂缓乏累。
若在平时,以这些汉子的体力,别说区区几里路,纵有几十里也不在话下。
仅是走了几里路便累得不行,一来是腹中空虚,体力大不如原先;二来身上负重太多,加之积雪太深,每迈出一步都会叫人倍感吃力。因此,这些粗壮的汉子们才仅是走了几里路,便已经累得不行了。
歇得差不多之后,六人再次起行。
这次走出去差不多四五里路,六人便又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然而四外皆是一片白茫茫,几乎要将双眼亮瞎。
船老大常年在外,颇有些见识,他咬破一根手指,将血液涂抹于下眼睑。依次再将血液给五个船员也都涂抹上。
如此,眼睛舒服很多,自然也就可以清晰辨物了。
因为无法找到栖息之所,六人只能背靠背围坐成一圈,席地而坐。
船老大知道照这样下去,他们六个非得全部冻僵了不可。腹中空虚导致身体无力发热,若继续走下去,只会一个个虚脱而亡。
船老大跟其余五人商量之后,决定沿着积雪上留下的脚印往回走。
可是仅仅走了不到一里路,便发现脚印已被新雪彻底掩盖住。
如此一来,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船老大懊悔没有提前做好记号,责备自己不该鲁莽带五个兄弟下船,自己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倒也罢了,可是这五个兄弟个个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全都毙命于此,怎么对得起人家的家小!
船老大为此十分难过,却又不敢落泪,因为一旦落泪,泪水立时就会成冰,自己的一对招子只怕因此而失明。
那五人看出船老大的心情,于是纷纷表示愿意跟大哥死在一块儿,请大哥不必埋怨自己。自他们出海的那一天,便已经将性命交于海龙王了。能活着回去是运气,不能活着回去也无妨,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见兄弟理解自己,船老大倍感欣慰。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五个兄弟带回船上。
于是,由他在前领路,其余五人蛇形跟随,兜兜转转,直到彻底走不动的时候,船老大的心也随之死了。他没能完成誓言,深以为对不起这五个好兄弟。
正待他想要用随身携带的短刀自刎之际,突然有个兄弟叫了一声,催他快往前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