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宝少爷语无伦次,忘乎所以。如意娘与矮冬瓜相视一笑。
如意娘起身搀扶窦宝,“小官人许是乏累了,不如随奴家歇息去吧。”
窦宝含糊道:“妙极妙极,我也正有此意。”
进到卧房,见有一张白玉胡床,上有锦被软垫,枕头只有一个,大红缎子面儿绣着鸳鸯戏水。
窦宝醉倒在胡床之上,嘻嘻哈哈,眼神迷离,嘴角流涎,双手乱抓,近乎疯癫,不劳如意娘动手,自己先行蜕个干净。
他指着自己的家当,问如意娘可否稀罕他这家当的霸气?
如意娘连声说好,兀自去掉外衣,只留一件大红肚兜。
窦宝见肚兜上绣着一对并蹄莲,自是喜爱的不得了,苦苦央求如意娘快些解下来交给他把玩一番。
如意娘遂他心愿,解下肚兜丢给了他。
两只大白肥兔自肚兜拿掉后兀自跳了出来。晃来晃去,叫窦宝眼花缭乱。
窦宝丢掉肚兜,求着如意娘快些赐他肥兔香肉。他已经饿得不行了。
如意娘很是大方,随他大快朵颐,叫其吃个痛快。
窦宝边吃边叫:“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人生一世,能够活活美死,倒也不枉此生了。
美美吃了大半个时辰,如意娘用力将他推开,“你也吃得差不多了,也该吃饱了。我这还一直饿着呢,也该换我吃了吧?”
“好极好极,哈哈哈哈……”窦宝狂笑,“我做人豁达,管叫你吃饱。”
“那真是太好了。”如意娘嘻嘻一笑,嘴巴咧开直至耳根,舌头吐出足有一尺多长,竟是分叉的!发出丝丝声响。
四颗毒牙,如同利锥。倘若咬人一口,必是入骨三分。
一双眸子,由黑白分明,变为纯白色。又因为少了眼睑,则显得更为突兀。
本来吹弹可破的一张面皮,此刻却是鳞片横生。花花绿绿,色彩浓重。
额头上竟然长着鸡冠子。赤红如血,煞是醒目。
这分明不是人,而是一条美女蛇!
窦宝陡然清醒,却为时已晚。
适才只顾大快朵颐,却不知已经身中蛇毒。以至浑身无力,骨头酥软。漫说逃走,连动一动都难做到。
“夫人!”
耳轮中只听矮冬瓜对如意娘说道:“这一回我多少有些功劳,还望夫人给我多少留一口,就当赏我尝个鲜。”
“这是自然。”如意娘扭脸对矮冬瓜说道:“看你有功劳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一口的。”
“谢夫人成全。”矮冬瓜语带喜悦。
如意娘扭回头,吞吐着蛇信,对已经吓傻了的窦宝说道:“刚刚可是你自己夸口你为人豁达,管保叫我吃个饱。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好似雄鸡打鸣一般怪笑了几声,大嘴咧开,直奔着窦宝的家当咬去。
“我死了!”
窦宝惨叫一声,旋即昏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当中,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叫道:“不可伤他!”
这声音好熟悉,像是个媚紫的声音……
接着,脑海中一片混沌,彻底人事不省了……
“喂!喂,喂喂!……”
只觉着脸颊被人拍打得生疼。
是在梦里吗?
好像不是……
缓缓睁开眼皮,仔细看清楚拍打自己脸颊的是谁之后,立时又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着一阵冰霜袭来,立时犹如置身冰窟当中,冷得连骨髓都疼。
“冻死我了!”
大叫一声,猛然起身。大口喘气,惊魂甫定。
眼界清晰之后,方知自己仍在白玉胡床之上,并非置身冰窟当中。只是身上湿漉漉的,似乎刚刚被泼了一盆冷水。
胡床一侧,立着一个黑影。
黑帽黑袍,面貌丑陋;弓腰驼背,手拄拐杖。正用两只深似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窦宝见过她,同样也知道她的底细,落在她的手里,还不如死在如意娘的手里,好歹如意娘有着几分姿色,总比这个丑八怪稍微强一点点。
“你总算醒了。”鬼脸老妇阴恻恻地说着。
窦宝好悬没哭出来,怯生生地问:“你不会吃我吧?”
“呸!混账的话!”鬼脸老妇不悦道:“你的肉也不比别人的香,我干嘛非要吃你!”
“真的?”窦宝不大相信。
“信不信由你。”鬼脸老妇不耐烦道。
虎姑婆居然不吃人,难道传说都是骗小孩子的?
好吧。暂且信她一回。
再说,不信也不行。选择相信,心里还多少能够踏实一些。
“老婆婆,”窦宝客气起来,“那条美女蛇,还有那个矬子鬼呢?”
“这不是么。”虎姑婆用拐杖指着地上一张花花绿绿的蛇皮,让窦宝自己看。
窦宝只看了一眼,立时冒了冷汗。好吓人的一张蛇皮,上面的花斑犹如鬼眼,你看鬼眼之时,鬼眼也在看你。
不敢看,不敢看……
“那个矮子跑得快,让他给溜了。往后倘若再见着他,千万要提防着他。”虎姑婆好言叮嘱。
窦宝万分感激,顾不得丑,光着身子给虎姑婆叩头。
“哼!”虎姑婆不屑道:“就这么点家当也敢充阔爷,快收起来吧。哼!也不嫌寒碜。”
这番挖苦叫窦宝立时变成大红脸,赶紧抓过衣裳胡乱穿上,不叫虎姑婆讥笑他那条招灾惹祸的根苗。
“不好!”立时脸色煞白,“我东西不见了!”
慌忙跳下胡床,一通好找,却没能找到。
“老婆婆,老奶奶,老祖母,老菩萨,求您别再耍弄我了,把那张破烂皮子还给我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磕头如捣蒜,苦苦放悲声。
虎姑婆将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杵,“什么破烂皮子?老身又不是捡破烂的,要你一张破烂皮子有何用处!”
窦宝痴楞,咂摸滋味,虎姑婆所言似乎有理。倘若真是虎姑婆拿走的,直接走人岂不更好,何至于留下来等失主醒来找自己索要失物。
“小妖女!”窦宝恍然大悟,“老婆婆,您进来的时候,这条蛇皮就已经在这儿了么?”
“没错。”虎姑婆道:“我进来时,这张蛇皮就已经在这儿了。当时在床底下藏着个矮子,我一时没留神,让他溜了出去。我懒得追他,见你四敞大开的躺着,动也不动一下,我便猜出你中了蛇毒。这是一条鸡冠蛇,毒性老辣得很,咬人一口,入骨三分,若不及时把毒吸出来,一旦过了时辰,就算大罗真仙来了也没用。”
窦宝除了感觉那话儿有些肿痛之外,其余部位并无感觉不适。
照这么看——
身上的蛇毒已经被洗干净。
难道!
只觉着一阵阵恶心,连死的心都有。
想不到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小肉狗,居然叫这么一个丑得不能再丑的老太婆给吃了!
天呢……
往后叫我可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