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人家的脚干嘛？
我低头看他的鞋，兰章脸红，一下把两只脚缩进绣着紫竹的袍摆下。
“别耍流氓！”他急促的说。
我又调戏你了？
男官说：“陛下的皇后妃嫔不必裹脚，因为祖制没有这个规定，陛下也没说有这个喜好。皇宫内因为要干活，入宫的男子不能裹脚，如果年纪大家里已经裹过的，会用药水泡了做手术恢复一部分，但是宫外的老百姓如果家里不够有财有势，要让孩子婚配找妻子容易一些，就........”
我脑子爆炸，“裹脚？裹脚！这儿还有裹脚？”
兰章为难，“小脚为美流行近百年了。”
“足部畸形的人能干多少活？路都走不好！”我捂住头咆哮，“哪个王八蛋心理变态，喜欢这玩意儿！”
兰章和男官看向我。
我流出冷汗，“色鬼老娘也喜欢小脚？”
兰章移开目光，好像要避免让我尴尬。
男官吞吞吐吐，“京城不算最流行，其实南方.......”
我感觉我被前人断了财路。
兰章摇头，“所以不可能对男子开科举，他们走不上朝堂见你，就会发痛晕倒。”
我气得不行，“入宫恢复脚的那个药水不能普及吗？”
男官说：“也不能全部恢复，只是有些效果。”
兰章说：“如果要消去这个风气，需要一个理由。”
“朕要求的，不行？”
兰章摇头，“有看得到拿得到的实际利益，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就像小脚流行起来，是因为投富贵肉食者所好，会得到优渥生活，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如果要停止不伤害双脚，就要给不伤害双脚能获得的直接利益。”
我心里没底，“赏钱吗？”
兰章摇头：“直接赏钱，缠脚不缠脚容易变成买卖生意，反而更加伤害男人，而且赏金层层下放到百姓手中，不能保证效果。”
我想了想，是不是跟放生一样，有的人专门养动物卖给别人放生？
兰章思索一番，“现在皇宫进行农业培植，每月有几千两进账，可以付人力的月例薪酬，其他的钱进皇帝库房里。我可以去树立在宫中劳作挣钱最多的男人作为榜样，给予丰厚的回报，自朝堂向外推广这样的人物，如果人们觉得有自然天生双脚的男人能做更好的活计，能挣更多的钱，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权衡利弊后选择不给孩子缠脚。”
我吃惊的看他。
男官笑：“陛下又为兰章公子的才华倾倒了。”
兰章哼一声，“那是你书读少了，见识不足。千金买马骨背后的用意不知道吗？”
我咧嘴笑：“皇帝私库？我有私库？”
兰章脸红，“你当然有私库......我给你存着了。”
我一下脸比他还红。
激动的，特别暖。
我就对着他傻笑。
兰章开始哼了一声，“你也别生贪心，跟历代女帝相比，那点钱根本不算多。你平时练武少搞破坏，不然花出去就很快了。”
我振奋的说：“小兰章，我的私库就是你的私库！”
兰章面红耳赤，“君无戏言，你总是张口就来。”
他扭头把账目给我看，我囫囵扫两眼。
兰章要是现在成年了，我高低得亲得他满脸口水，亲得他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离开慈宁宫时我留了个心眼，转去蘅芜宫，看聚集起来办诗会的官员公子男眷们是不是小脚。
我想到去看兰章的脚时他露出那副被我耍流氓的样子，就叫宫人都安静，我找个角落观察。
金铃的诗会应该结束了，我听到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拉着另一个少年跟金铃诉苦抱怨，说：“兰章公子也太严厉些，把星麟拉出去打板子，打完板子要他接着做活。星麟平时做的工最多，我们谁也比不上，他如今弄到现在病重的结果，我们也不敢比！兰章公子平时待人刻薄得很，现在星麟就是病重也不敢说，就怕跟太后一起的那位那张嘴不饶人，说得晓日家都没了脸面，星麟还要受责备。”
那个少年慌张拉扯说话的人，声音沙哑带着不通畅的鼻音，“陆哥别说了。”
我意外。
在暗处看亭子下的一双双年轻男人的脚，我狐疑的比了比自己的手心，满脸震惊。
差点没忍住当场骂起来。
鞋子里面那双脚得是什么难看模样啊？
真他妈没屁用但愚蠢的封建糟粕！
让人丧失劳动力和健康的狗屁审美，完全是自断财路！
我以前在案子里见过得厌食症死掉的女孩，家人怒告减肥药厂商。
但是又有什么用？这个案子结束，只要外面的广告、明星还是鼓励瘦弱幼态的形象，就还会有女孩子天天叫嚷减肥，对自己下各种狠手。
我只能说：所有伤害身体削弱健康的荒唐审美，那就是在开始衰落的时期先开始现身作乱的妖魔鬼怪！
病畸瘦幼的审美是经济下滑的产物，从小国岛国弱国出来的特色流行！
接着有另一个人抱怨，“陆公子说得没错，兰章公子每日点卯派大家干活做事，把我们当奴仆宫人一般的安排使唤，自己倒是一天到晚横草不拿竖草不拈的陪太后玩，因此也天天能去亲近陛下。听说兰章公子上个月也就坐在屋子里写了两三张诗文，他给陛下的功课却能一厚本一厚本的送，把陛下训得跟个怕老师的几岁小孩似的......”
这时金铃的声音响起来，“不要议论陛下！”
我走上亭子，咳了一声。金铃起身欢迎我，其他男人都站齐，慌张行礼。
我问：“怎么病了做活？打板子？”
先前那个抱怨的男人倒不敢说了，声音沙哑的少年回答我：“回陛下，我把家中的活计跟宫里的活弄混了，拿了宫里的东西回家去，兰章公子查出来，命人罚了。”
这有啥问题？
金铃拢起长袖看我。
我说：“病了就跟他说，兰章不是不讲道理。这位弟弟，把你逼到病死了对皇宫有什么好处？你们在这里说话告状，想让皇后撑腰？”
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他人吓得都变了脸色。
刚才说兰章不好的人白了脸，不敢抬头的往后躲。
我拿起桌子上的方盒子，打开盖子，摸出里面用金子镶嵌粘合的凤印。
我问金铃，“你想用它了？”
我能把它捏成两半，就能把它捏成四半。
金铃微笑：“我就知道陛下妹妹要把我看作坏人。”
我盯住他。
金铃转向生病的少年，“星麟弟弟，你自幼没了父母确实可怜，族中的舅舅叔伯平时把家里的活都交给你做，你跟随破产的御史姨妈进入皇宫后，又接下宫里的活，这样日夜轮转，生病是迟早的事，不全因为被兰章公子惩罚。兰章公子因为药材失窃打你板子，可你也没必要替叔舅拿走你种的宫中名贵药材，去认了那场失窃的惩罚。”
那个少年顿时就泣不成声：“谢谢皇后体谅。”
我开始问那个叫星麟的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这小伙子双脚尺寸正常，估计是家族那些拖后腿的亲戚不想花钱专门给他缠脚。
怪不得回家干活和皇宫干活双倍连轴转，还能把工作量干到第一。
宫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星麟开始脸红，“回陛下，还过一个月十八岁。”
“女帝国男子十六岁就算成年。”我说：“都成年了，亲戚家里给的活做不做，自己能给自己做主了。先请病假，以后在宫里专心做事，皇宫的薪资少不了，别耽误挣钱。”
那小伙子愣愣的看我。
“陛下说得极是。”金铃笑：“事情已经解决，大家散了吧。”
其他人走了，我低头又看看金铃健康正常型号的脚。
他倒没有躲避，像兰章一样紧张得好像被我侮辱了似的。
金铃说：“星麟弟弟姓晓日，是凛月老祭司的远亲。”
我表示知道了。
“陛下妹妹今天见到的是他生病的样子。”金铃微笑把送来的晚饭递到我面前，“平时那个弟弟娇憨开朗，性格很不错，就是他们晓日家比凛月家没落了，家里亲族发展得不行，对他不好，所以可怜了他。今天全靠陛下给晓日星麟做主，我虽然身为皇后，倒没有什么能实际帮助的。”
我扒饭，这是夸我吗？
金铃靠住我，温柔的说：“陛下，带我一起去看看兰章弟弟，如何？”
我掰折了筷子，皱住眉头。
我之前在慈宁宫下的禁令当放屁的？
他想干嘛？
金铃拿出一叠字迹不同的洒金纸，“这是今日诗会大家做的诗，兰章弟弟也是才子，我觉得不能少了他，越是少了他，越好像我在宫里故意孤立他，以后公子男眷跟我说兰章不好的话也会越来越多，陛下妹妹不是亲耳听到了？”
现在我是真看不懂金铃是什么人了。
或者说从他进宫开始的言行，每一天都让我比昨天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