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吗?他早就不怕死了。
早在他失去他的妻子他的女儿的时候,早在一场更大的疫病爆发时,他下定决心从医时,他就已经不怕死了。
苏墨一脸淡漠的扯出阵法,将老人放躺在其中。
老人即使在死亡来临前一秒也没有睁开眼睛,脆弱的人类如刀俎鱼肉。
看着老人逐渐急促的呼吸,胸膛上下起伏,颤抖的即将死亡的身体。
他也闭眼,下定决心一般,放了手。
狗狗是永远爱人类的,更何况这个老头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的内心有股不知名力量拉扯住了他,不能伤害他,不可以,千万不能。
“没有人会牺牲。”
闭着眼的老人听到这一句,有些疑惑。
“你们还是好好的吧,我去抢回来。”苏墨叹口气,“我一定会拿到手,抢不到我就偷,偷不到就只能去其他镇子上求,总会找到的。”
老人没有再听到谁说话。
睁开眼是在核桃树下小院子里,他正坐在竹椅上,拿着竹扇,夜晚凉凉的苦涩微风轻拂。
到底谁是谁的“小狗”。
“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白灯海你说好要赔我宝贝的!”
那具小骨架被扔在泥地里,散作一片,他是某个人的小狗。他快要长成人的形状,但还是保留下了坚硬的狗头。坚硬的牙齿没有沾上菜叶,反而长满了绿藻。
“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可能是你把他带出了镇子?”白灯海摸头,“都说狗最认人认家,要不你把他还回去?”
听到要还,华炼眉头紧皱,“我不要面子的啊?我不还!”
“你们怎么还不走!”一声怒喝传来。
华炼回头一看,是那只狗。
苏墨看见地上散落的骨架,一瞬间暴起。
“去死!”
白灯海惊恐的往边上跳,生怕伤到自己。
那只狗先是人身几步加速跑,接着用尽全力飞踢,眼看砸在华炼可恨的脑袋上。
却被人轻易躲了过去。
接着他双目欲裂化作大犬,厚重的猛兽大爪再次拍向那人脑袋。
华炼受了一击,只觉脑袋像是一阵翁鸣,接着剧烈疼痛骤袭。脑袋一歪,脖子就这样啪的一下被拍断了。鲜血汩汩直冒,白色骨节显现。
华炼没有痛呼,他神色有过一丝慌张,接着面无表情的迅速从猛兽的腋下窜向苏墨身后。
“好家伙。”华炼脑袋脖子连着皮,歪着头,勉强说话。“狗东西。没人教你不能乱咬人吗?”
那头野兽没料到此人有些本事,差点将自己心脏送给人戳死。接着便是猛烈反扑,誓要将人咬死。
华炼一边扶着断头一边躲闪,“狗东西,你要拿就拿走,别惹我!我现在心情不好,保不齐会打死你!”
苏墨小心了些,他决不再将肚皮与腋下交予敌人,他会用自己的铜头铁骨将人压扁,用爪子撕裂皮肉,尖牙啃咬敌人的骨头。
华炼刚刚安好了头,正好了骨。
就又被大狗叼住了身子,接着便被猛烈甩动撕咬。
华炼说不出话了,鲜血堵住了他的喉管。
苏墨泄愤的将人砸落在地,那人已经分不清模样,血呼呼的一团不怎么动了。
这样的情景对一旁白灯海来看,可谓是恐怖至极,惊悚至极。他并不知道杏林镇有这样一只狗在守着,或许对小窈窕来说可能也并不安全?
苏墨化作人,路过发抖的白灯海,蹲下身小心的一一拾起小狗骨头,好好拼凑成型。
“不要再进杏林镇。”
白灯海听到话音立马答应,接着那人就不见了。
而那团血肉居然在愈合。
白灯海不禁想到华炼消失那几百年究竟做了什么?会如此变态发育,甚至比他还要变态。
长生,肉白骨,他就差起死回生了,他是想用歪门邪道来当一个“神仙”?
这样的鬼神仙不当也罢。
“朋友我的朋友,被咬的滋味如何啊?”白灯海跳着过去看战损的华炼,低头投以真挚的友好问候。
那人手脚剧烈的抖动,似乎对他的嘲讽行为表示十分气愤,想立马跳起来打爆这人的头。
但是血堵住了喉管,并不能大骂特骂,只能狠狠地瞪着血眼。
小窈窕几人借着月光相互搀扶着回到核桃树下。
老头听到声音点灯出来,跟围坐在石桌旁的几人面面相觑。
几人皆是伤痕累累,面露疲色,看见老头也没有多意外。
“夜凉了,进屋里坐吧。”老头开腔。
穿过几张小高木桌,屋子里间就是老头的小床榻。竹编席,木骨架。青灰色被缝了几个补丁的干净薄被皱皱的挤成一条,干净白色纱枕歪着放在靠墙的床头,暗黄暖色油灯明明灭灭。
他让几个小孩就这样坐在他的床边,他提了一把小木凳子坐在他们面前。
霍鸠鸠在这小屋子里居然不觉得拥挤,甚至空空的有些冷。
“你们几个,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们镇子?”老头两眼望着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他们是妖怪了。“狗王已经找水仙子了,但是应该是不够的。”
“不知道。”小窈窕摇头。
“这水源头在哪里?”小辛祲问。
“我不清楚,据说上游有发生疫病。”老头接着说,“我们镇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说起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尹忤,“那刚刚你说的让苏寒嫁人是真吗?”
苏寒只恨自己手不够长没来得及堵人的臭嘴。
老头被问得往后一仰,“说的气话,当时气昏了头,这肯定由不得我来控制发展。”
“我们镇子能有一个女儿都高兴的不得了,他们都是进我们镇子来的,我们镇子不出人。自古以来,女儿最是稀罕。又聪明又机灵,心思也比男子更细,做医师是再合适不过。”
苏寒闻言心里有些愧疚,她平日做事确实不是很达标。
“不过我已经老了,教不了你了。”老头咳嗽几声,起身去往高桌旁,拿起了一张纸。“苏寒你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苏寒跟着过去,老头将手中薄薄一张纸递给她,“你帮我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方子。”
接过方子,苏寒仔细读着,有几味药材是眼熟的,有几味药材不认识。
她摇头,“不清楚,这是治风寒的?”
老头轻轻叹口气,将手中另一张小纸片子递给她。
老先生的手还是有些抖,苏寒并未察觉有何异样,接过纸片,一字一行细读。
忽然她心口一窒,心里的疑惑被厚重大石头紧紧砸下,脑袋晕堵出汗,手脚冰凉颤抖。
泪就要滴落,她眨巴眨巴眼睛,“爷爷这是?你的方子?”
老先生微微带笑点点头。
“……”
苏寒迅速低头,不敢再看,低到整张脸都被埋在烛光阴影里。
泪如泉涌,但她使劲眨眼,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至少,不是现在。
“我,再看看,再看看……”苏寒发现自己声音也是颤抖的,老先生不会发现她哭了吧,她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
“苏寒你看看这是什么病,是大病还是小病。”才发现老先生的声音有些虚弱,说两个字就是一个呼吸。
苏寒低头的样子,不好说话也不好点头,但她现在管不住嘴,管不住面部表情。只能勉强连连点头,嘴里含糊应声。
“……我在看。”
这么想来,爷爷的咳嗽在她小时候就有了,到底是什么病?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承受过来的,他该有多痛啊。医者不能自医还真就是这样吗?
是不是还太早了,她还没有长大呢,就这样就要离开她吗?是不是太快了,太急了。她还不想离开他,她还没跟他学医,还没有带这个老头出去玩。
苏寒越想越偏,急忙打断自己,再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小纸片上的小字,眼睛蒙了泪有些看不清又使劲眨眼。
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早就飘在一旁的幽灵霍鸠鸠抱胸,也看不懂药材,但是靠着两人表情似乎能猜到些什么,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
“我,我看完了。”苏寒突然将纸片放下转身要走,“爷爷你……”
她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你有吃药吗?”
老先生点头。
“管用吗?”
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先回我屋睡了爷爷。”苏寒也没跟小窈窕几人打招呼,低头快步朝着一方房间进去了。
小窈窕只看见苏寒掩面关门,就再也没出来。心想刚刚只听见他们在谈什么方子之类的,是又出什么事了吗?不过她也不好问,于是推着尹忤示意他询问。
被人推得后背疼痛难忍,尹忤不禁小声急促叫了一下。
惹得小辛祲偏头看过去,觉得那只胖猫不该靠着小窈窕,便与小窈窕交换位置,一屁股坐下挤出尹忤。
尹忤这个半大少年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怪那人不讲道理,独断专横,跟个大傻逼似的。
便不跟这人起冲突,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向老先生询问。
“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在您这里实在是不好打扰。”
老先生看着这好像很礼貌的尹忤,笑着。
“先前我是有些得罪,只是你们在这里不好多呆,最好明日天亮就走。没有水仙子,杏林镇的水不干净了。”
尹忤看向小窈窕,上下抖动眉毛示意。
小窈窕牵着小辛祲起身走到老先生面前,微微鞠躬施礼。
“老先生应该知道这个不好找。不过只要是在路上被我们遇到了,我们一定会捉住它的,再带来给您。”
老先生得到肯定回答,高兴的拱手道谢。
接着送他们到大路上,再次目送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