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独自进了鸢霞殿,“臣妇给皇上请安……”
“免了!”弘暄心里自是不想给他们脸,免得倚老卖老,不过教养也不允许他和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计较,弘暄一出声青黛便有了数,两步向前需扶道,“国公夫人不必多礼。皇上席间多饮了些酒……”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贾母自然明白,可不敢怪罪皇上!打眼一瞧,青黛不过家常打扮,头上不过浅浅插了两支素净的簪子和一朵绒花,甚至还比不得家里两个儿媳奢华。但殿中摆设却样样皆是精品,腕上的翠玉镯子,翠艳欲滴,水头通透,戴在皓白的手腕上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青黛生的好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打着固宠的想法。但瞧她如今气质娴静,举手投足还有些金堆玉砌,养尊处优培养出的贵气。腰肢柔软,纤合体秾,眉梢眼角倾泻的媚意,还有面对皇上时惬意的神态无不证明了颇得圣眷的事实。
真是可惜!当初想着元春在皇后宫里待遇也好,见着皇上的机会也好都当属上乘,这才辗转求了宫里的贵人,哪知是如今这个情况,反而成了不便了!
贾母正心中懊悔不已,却叫弘暄一句感慨摸不住头脑。“朕曾听皇阿玛提过,当年老国公可谓骁勇善战,皇阿玛还曾感慨可惜皇阿玛在位时老国公已经……”
贾母也想到了当年荣国公还在时,家里婆母幼时伺候过圣祖皇帝避痘,荣国公年长太子几岁,圣祖爷指了他们伺候太子,那时太上皇与废太子还算亲近,彼此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惜后来连废太子的叔父索额图都出了事,他们这些奴才又如何能幸免!那时候老大虽已成亲却还立不起来,老二更是在读书,荣国公也不过在家多撑了两年,废太子了无希望后,家里老大家又是接连出事,老国公撒手人寰后他们先是家孝,没多久又是国孝,早与朝堂脱了节,何况先帝与圣祖爷性子大不相同,他们哪有敢出头的!
若按废太子那一层论起辈分,弘暄可是与贾赦贾政一辈,可实际年龄却只与贾珠贾琏差不多大。当然了这辈分实在算不出什么东西,毕竟这荣国公可不是与太子一辈,也不过如此说说玩罢了。
(宣和一年,贾赦40,贾政38,弘暄20,荣国公65,贾母60,胤禛58,元春青黛15)
贾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但定不是纯粹感慨,太上皇若真有心,便是老国公没了,还有两个儿子呢,随意带一句他们也不会是如今模样。故而此话只能当做警告,谁让他们曾是废太子一波的呢,没见太上皇特特封了先头八爷府上二十六的弘旺为忠顺郡王,九爷府上二十四的弘鼎为忠诚郡王,十爷府上二十三岁的弘晙为忠义郡王,十四爷府上二十岁的弘暟为忠孝郡王,
弘暄登基之后又额外封了三伯府二十一岁的弘易,十二叔府二十四的弘阳为南安,七叔二十四的弘景为西宁,还有十三叔府里十四岁的弘晓为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郡王,再加上温亲王弘时,礼郡王弘历,和郡王弘昼,连十二岁的弘瞻也得了果郡王之位,弘旭这个襄亲王更是不必说。
即便如此废太子一脉也是未给恩赦的,只接了格格进宫抚养。老大,老二,老九,老十家各一个安和,安平,谨安,恭定。温宜已出嫁,宫中如今还有胧月与她们年岁差不多,也都是十二三四岁的年纪。不过她们日常都在公主所,阿哥所除了已经十七岁还被自家哥哥困在家里的弘旭以及真的年幼的弘瞻再没别人了。
……
贾母心中战战,她到底也是妇道人家,之前又有人撑着,朝政之事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占着活的年头长些,见的多些罢了。如今贾家已经远离中心一朝了,如今这个皇帝虽听说仁善,不同太上皇那般严苛,颇有圣祖爷风范,仁和。但皇帝她都经历三朝了,哪敢肆意。
“有劳皇上和太上皇惦记,国公爷在时也时常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早年征战不注意调养,老了也是有心无力啊!”
“是啊,可惜朕出生的晚,皇阿玛曾说过不少年轻事情的事,朕也曾听闻荣国公随皇玛法四处征战,受益颇多!”
贾母心中忐忑,不敢应声,实在不知皇上提及此事是为何,哪还有往日在家的威风。“臣妇代亡夫多谢皇上。”
弘暄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表现的很是感激涕零的模样,也是见怪不怪,不过料想自己这一番话怕是得不到回应了,这些人呐,哪怕知道上面人要什么,可是放不下执念,放不下贪欲,不说想到了而不做,怕是连这个念头都下意识忽略了。
青黛也看出了弘暄的不愿多说,于是便到了她善解人意的时候了,“老夫人快坐下,说了这些话只怕也渴了,我刚刚吩咐人泡了茶,此刻正好。皇上也用些,解解酒气。”
玉檀瞧准了时间,带着云芝一道上茶,她二人自然是负责贾母和赖嬷嬷,弘暄那一份自然是由青黛亲自递过去,也是此时才掀开了帘子,贾母进来这许久才真正见了天颜,弘暄靠在一边不过抬眸一眼,青黛心领神会,坐在床榻边,端起那青花底翠竹茶盏,轻轻刮了刮,散了散热气,才递给他。弘暄微微伸头,青黛心里摇头,还是往前伸了伸,让他享受了一翻茶到嘴边的美人恩。弘暄很是享受,惬意的连喝两大口,可见的确渴了。
“皇上,可还要?”
弘暄微摇头,青黛还是叫云芝再去准备好,免得他一会儿一变。
贾母和赖嬷嬷好似不看细瞧,实则哪坐的住,眼睛耳朵都竖着呢!贾母心叹,看来是不中用了,瞧着也就贴心细致得了好处了,如此殷勤服侍皇上觉得舒心多来两趟也是应该的,不过若说别的怕是不管用了。倒是赖嬷嬷心里欢喜,她所看的多是孙女儿和皇上之间的自在,皇上也并非刚刚看到的那般难以接近。本就根基不足,不小意温柔伺候着,如何能得皇上的宠爱,为家族谋福利!再者这到了皇宫了,只分皇上的女人和尚未成为皇上的女人两种,妃也好,常在也好,都是伺候皇上的,她可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得了好处才是实在的。这不一个还是伺候的人的宫女,自己孙女儿却成了常在,还有了封号!
“原臣妇听说舒常在大喜,想着恭贺一下舒常在,也顺便时辰也不早了,特来辞行。还得感恩皇上仁厚宽宥,特特许了这么一个恩典,好叫各宫也能团圆,皇上仁慈,皇上万岁。”
“哈哈,国公夫人年岁也大了,进来一趟也颇为不易,朕记得有一紫檀木的杵拐,便赐给夫人吧。”
“是,臣妇多谢皇上恩典。”
“嗯,赖夫人是头次进宫,你这里搬来搬去也麻烦,朕一道赏了便是。”
“多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
“嗯,朕记得你不是说要把那个赤金盘螭巊珞圈给你弟弟?”
“是,皇上好记性,家中也就荣儿最合适。”
“你说他已经读书了?那便再赐套文房四宝吧,只盼他用心学习不辜负你们一片苦心。”
“是,嫔妾代舍弟多谢皇上恩典。”
“奴婢多谢皇上恩典。”
弘暄似随口一提,好似贾母的更为体面些,但何卓办事哪会没有分寸,再加上皇上亲口赏的给荣儿的文房四宝还有那巊珞圈,可是用心多了,赖嬷嬷喜上心头,也顾不得那许多,低头拜谢时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
贾母很是看不上,不过也知道这赖尚荣算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了,这便是有个得宠的姐姐的好处,宝玉可是样样比他高上不知哪里去了,如今还没这份恩典呢。其实弘暄对宝玉可是很耳熟的,玉可不是什么好胡吣的,当时弘暄已经在学习处理政事了,宝玉一事又闹得那般轰轰烈烈的,弘暄想不知道都难。
事到如今青黛也不好一点不提,否则若是叫人觉得她忘恩负义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再者她如今尚未站稳脚步,贾家可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了,给些好处也是应该的。“说来宝玉与荣儿一般大,他们自幼感情好,荣儿也是沾了宝玉的光才进了族学,我也为宝玉还有家里几个姐儿备了些玩意,今儿匆忙只当一点心意罢了。”
“能得小主记挂,也是他们的福气。”
青黛心里清楚她不过一个常在在她们眼中还是算不得什么,彼此也不过嘴上好听罢了。贾母看着时间也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了。青黛无法拦也拦不住,只勉强笑笑,赖嬷嬷也难得有了亲近的机会,拍了拍她的手,一切不舍和期盼皆在其中。青黛再是不舍也不能舍下皇上送送她们,不过送了两步连殿门都未出,“祖母回去吧,多注意身体,最要紧是荣儿。”
贾母识趣,也是为了和元春再多嘱咐两句,也给了她们说两句话的机会,青黛直奔主题,殷切嘱咐道。赖嬷嬷点点头,只说了句,“家里小主一切放心,只是怕日后相见难了,小主一切珍重。”
……
“祖母~”
“唉!这日后进宫怕是不便了,家里你也知道,你大伯母是个眼皮子浅的,没得进宫丢人,你爹和你大伯都不是得用的,可惜珠哥儿……宝玉还小,家里一切都靠你了!”
“是,祖母放心,我明白的。”
“青黛这边你不必担心,你若是……自不会差,只是主子娘娘那边还是要多小心。”
元春也是明白的,只点点头,不敢多说,何必让家里平白担心呢。家里迎春十岁了,若是自己不得用,只怕是要被舍弃了,老死宫中如何是她想要的,便是为此也不能退缩露怯的。“宝玉也八岁了,书读的如何?我记得宝玉幼时最喜欢我抱着他写字了。”
“宝玉可乖着呢,又孝顺,家里没有不喜欢的!”
至于只比宝玉小一岁的探春,还有六岁的惜春她们是没空逐一问候的。元春心知肚明此次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万般言语在心底可惜说不出来。“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