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大人们商定了一件事,从此,我的人生道路被改变了。在那时看来,起先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脚下的路从石子公路变成了柏油马路。
父母亲让我和哥哥转学,寄读在大姨家。胖胖的大姨很热情地欢迎我们,瘦瘦的大姨夫端起酒杯说没问题。
再不用去华祖小学念书了吗?我没有反对,心中有一种当了逃兵的感觉。前途未卜,毫不担心,无论如何,离开那个鬼地方总归是一桩喜事。
下午我们去了在洪集新街的大姨家,并早早吃过晚饭,好赶在天黑之前回家。我吃得较快,大人们还在喝酒吹牛呢。天色尚早,表哥洋洋提议带我和哥哥参观以后的学校。
走在这座雪中小镇,黑色的柏油公路上车来车往,缓慢驶过。行人说话,哈出的白气清晰可见。今年似乎把以前拖欠的雪一并下了,路上积雪淹没双脚,踩下去咯吱咯吱地响。大道两边有几位小镇居民挥着铁锹在铲雪清路。不远处有同龄人扎堆儿欢呼,或堆雪人,或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这里到处都是楼房,有一种看不见的气质流转在楼与楼之间,我亦说不清那是什么。我只知道这里与华祖村大不一样,一切都是动态的,热闹的。此时此刻,我身处其间,恍如梦境。
我们兄弟三人来到目的地,词汇匮乏的我站在气派的校门下,心生惊叹,这还只是一所小学啊!暗红色的大理石打底,上面行书写就的金黄大字——荧屏希望小学。“荧屏”两字我是认得的,电视机的屏幕也这样叫。我郑重地把这六个大字完整读出,仿佛心安了几分,这会是希望之所在吗?
进入校门,路两旁各有一座花坛。左边的花坛很大,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围墙底下。右边的花坛长十几米,隔着一条小路,一幢高大的教学楼矗立在眼前。教学楼下,是水泥地广场,不是泥巴地呢。我曾艳羡地看过华祖小学的教学楼,而现在,我心怀崇敬,我确信来到了学习的圣堂。
绕过右边花坛旁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比教学楼稍矮的建筑,表哥洋洋说这是老师们的办公楼。哇塞,老师都能单独拥有一栋楼房,那该有多少老师啊!
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有四块呈田字格状排列的草坪,中间是十字形过道,如今都已铺着厚厚的白雪。沿着脚下的路直走,越过办公楼,我们的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路的尽头是十几级坡度较陡的台阶,台阶下是跑道围着的操场。操场占地极广,白雪皑皑,雪中静静地站立着四个篮球架。跑道外的围墙旁,蹲着四张乒乓球台。老实说,我还从未打过篮球和乒乓球呢。
目之所及,都让土包子的我感到新奇。像白雪覆盖下待时破土的小草,我对即将到来的春天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走出校门,回望这所静谧的雪中小学,我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