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人心的暑假开始了,父母亲和三叔三妈都回来了,我们两家要合力操办一件大事,盖“兄弟楼房”。
七月阳光灿烂,公路边,从建造地基开始,工人们正如火如荼地忙碌着。我就显得游手好闲了,每天都跑到新家的地址上。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由头,美其名曰是督查楼房的施工进度。
一回生二回熟,工人们都认识了在工地上瞎转悠的我,知道是给我家盖房子。
有一位工人一边搅和着水泥,一边笑着对我说道:“强强,我来考你一个问题,看你聪不聪明。”
“你讲。”我一时被激起了好胜心,谁不想被夸聪明呢?
“好,那我问你,一斤石子和一斤棉花,哪个重?”
“当然是石子了。”我不假思索地说,心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谁不会呀。
在场的工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我眉头皱起,难道不是石头重吗?
那位工人给我解惑道:“错了,两个都是一斤重,你讲哪个重?”
我恍然,脸颊有点烫,我果然不够聪明呢。难道我真的笨吗?我从没有这么直接地去质问内心,然而,一股苦涩的滋味已弥漫其中。我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工地,好几天都没好意思再去那儿。
随着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新房子落成啦!两层高楼平地起,白墙瓷砖水泥地,铁门铮铮玻璃窗,红瓦鳞鳞朝蓝天,怎一个气派了得。
金秋于八月末光临我家,我们一家四口笑容满面,在新楼门前合影留念。父亲成功了,他打败了贫穷,成为屈指可数的在庄子上盖楼房的人。
别了,老屋,我们要搬到公路那边了。老屋里的家当不多,很快我们就住进了楼房。楼房门前是新的稻床,呈现出规则的正方形,西北角用砖瓦盖了间猪圈。我家那头猪换了新家,似乎不适应呢,不时能听到它哼唧哼唧的焦躁声音。
父母亲在新家住了两晚,就收拾行囊准备走了。公路上,亲人们坐上了车,我目送他们远去,从始至终没有哭。小娟妹妹哭得撕心裂肺,拉着三叔三妈不让走。
听说大人们这次回去要搬迁厂房,到一个叫湖州的地方,离家更远的一个地儿。大人说好了,明年暑假接我们小孩去玩。
老屋被搬空了,金黄的家具、黑白电视机、长大的鸡群等等,都住进了楼房。即便如此,它们也只是占据了不多的空间。楼房又高又大,每个房间都显得空荡荡的。我的心也变得空旷了:楼房是家,又不似家。
住进新家,我赖床不起的习惯照旧。我掰手指数过,新家有七间屋子,楼上两间,楼下五间。楼下除了厨房,其他四间房之间联通着,常有穿堂风呼呼吹来。暑热如蒸如煮时,一阵一阵的穿堂风自然是顶舒服的纳凉享受,可是冷不丁的一声摔门巨响,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门后是有门吸的,却扛不住穿堂风的猛烈冲击。木门与门框一次次激烈的碰撞,最终导致一扇门的门锁率先罢工。吃一堑长一智,照理说此后应该引以为戒的,但哥哥总是忘记把门关好,新家的门锁一一遭殃。
厨房的楼顶是天台,四面围着护墙,只有一根比我高点的烟囱立在那儿。站在天台上眺望远方,视线沿着公路,越过两条长长的上坡路,远远望去,我能捕捉到华祖小学操场上的一抹鲜艳。那是一面五星红旗,上学时升起,放学时降下,如花开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