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年”是一头怪兽,害怕红颜色和炮仗声。于是,门对是红色的,鞭炮也是红的。这时,屋外已经传来或远或近的爆竹声了,依稀还能听到鸡鸣狗叫。全中国都在热热闹闹地过年,我想,年兽怕是要出国避避风头了。
从卧室出来,我看到哥哥在堂屋门口斜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另一头伸到小院里,已经挂上了一条红艳艳的炮仗了。父亲让我和哥哥一起举着竹竿,他拿着火柴示意要去点火了。转眼间,父亲跑回来了。下一刻,院子里噼里啪啦声响彻,与屋外的鞭炮声遥相呼应。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老屋,或者说家,给我的感觉更加生动了。这莫名其妙的兴奋来得快,去得也快,全拜那挂鞭炮所赐。
砰!砰!砰!砰!砰!最后一连串威力更甚的爆炸直接导致我短暂的耳鸣,我已来不及捂住耳朵。母亲皱着眉头,似乎也被震懵了,她原是想在大门口燃放鞭炮的。
母亲包的饺子是很标准的月牙形,像一只只小船荡漾在乳白的汤水里。午饭本打算换个花样,比如下面条吃,但我们还是选择了水饺。好吃不过饺子。以往,午饭最为人重视,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晚饭才是正餐。
天渐渐黑了,这一天仿佛才刚刚开始。家家户户又放炮仗来惊吓年兽了,然后,就到了年夜饭的重要时刻。
这是一年到头最丰盛的一餐,我们每年都相聚在祖父母家吃。出席的有我们一家四口、三叔一家四口、小叔一家三口,还有大伯大娘,加上祖父母一共十五人。
小年一家小团圆,大年全家大团圆!
两张拼凑起来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火锅、小炒、冷盘、腊味,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酒水饮料,我们小孩子更偏爱后者。饮料不外乎三种,可乐、雪碧和橙汁。
祖父母上桌后,便招呼着一家大小都找位置赶紧坐下。每个人都要落座,围挤成一圈。两位老人得先动筷,大人小辈才开吃起来。
饭桌上,长辈们照例说了两个忌讳:不得说不吉利的字眼,不得直呼彼此姓名,即便是乳名也不行。我想说,我就只管吃,美味当前,哪里有功夫说话呀。
大人们会谈在外打工的事情,也会询问我们的学习情况。我就嘿嘿一笑,知道的都知道,其实他们是明知故问哩。就这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年夜饭通常会持续很长时间,即便如此,我仍奢望它永远不会结束。
吃过年夜饭,我们小孩子的心里就惦记上了一件事情,向长辈们索要压岁钱。按祖父的说法,压岁钱就是用红包来打压我们的岁数,让我们不要那么快长大。我是认可这样的寓意的,但我可不想慢慢长大,更不会妄想永远也长不大。当然,压岁钱还是要多多益善的。
首先是问祖父母要压岁钱,前提是我们得磕头。老规矩了,从大到小,我们五个小孩依次磕头,双手领取红包。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小叔家那个调皮的小妹佩佩了。她是我们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最后一个磕头。可在我们磕头的时候,她就用脚踢我们撅起来的屁股。
她本是不敢如此对哥哥姐姐无礼的,是小妈怂恿她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小小的自尊心让我对始作俑者的小妈甚是讨厌,同时对这个小妹亦心生不喜。这算是过年唯一一件令我不愉的事情了。
三叔和小叔给的压岁钱都是十元,但小叔还是比三叔给的多,为什么呢?哈哈,因为三叔给一张十元面值的,小叔给的却是一沓一角钱。接下来,我们开心地数着那沓崭新的一角钱,1,2,3,4……99,100!
每家大人都很默契地拿出十元给孩子压岁,祖父母各掏出十元。算起来,我们每个小孩总共得有六十元,拿在手上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所以,最后压岁钱基本都交给各自母亲保管了。母亲的话让我很放心,压岁钱都存着,给我以后考大学用。
守岁的时候,男人们喜欢打牌,不是扑克,是一种小小的长条状纸牌,类似麻将的玩法。其他人则吃着零食唠着嗑,占据火盆的一角看春晚。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一年只此一天!
明天也是明年,我就要长大一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