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李旦大帆船的惊人威力,大友宗麟此时已经不再质疑其封锁住关门海峡的能力了。
反倒此时,他转念已经开始在顾虑另外一个问题。
对方拥有这样的武力,为什么要来跟他合作。
或者换一种问法。
大友宗麟究竟要交出去什么样的筹码,才值得拥有如此军事实力的人与其成为盟友。
他甚至开始在幻想一旦自己与李旦反目了怎么办,大友家能否承受这样猛烈炮火的攻击。
答案是否定的,也许火力并不代表一切,但是在一场战斗中,绝对的火力一定可以影响战争的走势。
包括角隈石宗在内的一众家臣都得出了一个与大友宗麟惊人一致的判断。
那就是眼前这个人,他帮助谁,谁就能从北九州三足鼎立的争霸局面中胜出。
那足以颠覆日本传统战争概念的炮火能力与海上霸权,就是搅动眼前这场博弈的最重量级的砝码。
等到傍晚,李旦的帆船停靠在了码头,大友宗麟便是立即邀请他去居城一叙,连带着他的态度,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李头人,鄙人之前的确是有些言辞说的不恰当,您的实力配得上您说的话,不过我很好奇,您愿意帮助我们大友家拿下门司城,您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左卫门督阁下,我之前应该把我的目的说的清清白白,我此行只为了石见银山,别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只需要一个完全由我支配的石见银山,毛利家肯定不会容许我在他眼皮子地下抢走石见银山,所以我需要外援与我对抗毛利家,就这么简单。”
对啊,其实对方早在一开始就将价码明明白白地开了出来,只是大友宗麟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此时问题也同样摆到了他的面前。
门司城,大友宗麟当然想要。
十七年的魔咒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如今更是几乎成为了他的梦魇。
一座小小的门司城,让筑前这个本该是他核心领土的地方成为了腹背受敌的前线,逼得他将最重要的两名大将派驻过去当城主,逼得他将大量的耕地修筑堡垒和箭塔,逼得农民们纷纷放下锄头扛起长枪。
若是能拔掉门司城这个据点,丰前地区与筑前东侧就将成为没有忧患的内陆领土安心生产,他的实力一定会进一步提升。
可问题是,眼下大友家的敌人不止是毛利家,还有实力与日俱增的龙造寺家。
对方在私下里与毛利勾结,借着夹击的态势苦心经营,如今整个肥前国已经被他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大友宗麟很清楚现在的大友家,他们纵使吃下门司城,也没有余力再向本州岛推进了,不然背后的龙造寺家一定会给自己捅刀子。
所以他实际上是给不出李旦想要的筹码的。
但话又说回来,要大友宗麟放弃眼前的机会,他又无比难受。
而且更令他担忧与恐惧的是,一旦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对方会不会转而去扶持其他人呢?
大友宗麟觉得这极有可能,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李旦与毛利家达成约定,他帮助毛利家进攻北九州以换取毛利家割让石见银山给他。
这个事情完全有可能达成!
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大友宗麟觉得大友家的前途一片昏暗。
那样威力的重炮居然有那么恐怖的数量,最夸张的是,与之相近的大帆船居然还有十二三艘,加之自己的主要城池都在海边,这就表示对方可以随时炮舰压境,然后对着自己的居城狂轰乱炸。
真到那时,没人能扛得住那样的火力,毛利那边他仅仅用了一艘船的三轮齐射,便将对方的军心直接摧毁,大友家军队的质量与毛利家可以说使半斤八两,甚至更差,大友宗麟毫不怀疑自己军队的士气会瞬间崩溃。
“左卫门督阁下?你怎么了?”
显然,大友宗麟思考的时间太久了,坐在其对面的李旦都忍不住开始询问起来。
“呃,可能是有点累了,今天奔波一天我有点疲惫,不如明日,李头人,咱们明日再详谈细节吧。”
“也好。”李旦随即起身,跟着侍童去他下榻的房间。
李旦一走,肥胖的大友宗麟便直接躺在地上,不免唉声叹气起来:“唉…老师,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大友宗麟叫的是角隈石宗,他是大友家的军师,同时也是包括大友宗麟、立花道雪、高桥绍运在内的众多大友家要人的兵法老师,打小熟读兵书,至少在日本这个地方,角隈石宗称得上是深谙兵法韬略之人。
“主公是否在担心无法满足那个李头人的要求?”
“是啊,就算我们能拿下门司城,也没有多余的力量两面开弓去同时对抗毛利家和龙造寺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若是不答应,他势必去寻找另外的盟友,届时便很有可能与我们为敌,说实话,老实,我不想跟这个人为敌。”
大友宗麟翻身坐起,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年轻时代的狠辣劲儿。
“我刚才甚至想过直接在这里杀了他,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我宁愿毁掉!可是不行,我若是杀了他,就等于与他的手下们结了仇,事后难保不遭他手下的报复,这股怒火我承受不起。”
角隈石宗缓缓走到房间的一角,从柜子中将一卷尘封许久的卷轴拿了出来,重新放到大友宗麟面前。
他缓缓张开卷轴,这是一幅囊括了整个北九州与长门国、周防国在内的详细地图。
这是当年大内义长赠与大友宗麟的卷轴,其用意就是想表达大内家与大友家共分这张地图上的地盘。
时过境迁,大内家已经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大友家的形势也是江河日下。
不知不觉中,就连大友宗麟自己都很久没有打开过这张地图。
连他自己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没了年轻的那股精气神,也忘却了当初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统一大梦。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公大人,其实办法并不是没有,事在人为,老夫有一计,或许可解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