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友宗麟要挟葡萄牙商船加入门司城战役,彼时参战的西式帆船只有三艘,不仅其船型是老旧的卡拉克船型,其船数的载炮数更是少的可怜,三艘船加在一起总共也就堪堪十八门火炮。
毕竟人家商船是来做生意的,不可能配备太多火炮与弹药,因为那会占据船的大量载重。
根据史料记载,当时的葡萄牙商船火炮仰射四百米都打不上,很显然是非常典型的佛郎机炮。
佛郎机炮也就是最原始的葡萄牙滑膛炮,炮身细,优点是胜在轻便,近距离轰击威力还行,但是射程不远。
说到底佛郎机炮只是轻炮,李旦大胆推算彼时的葡萄牙商船上非常大概率是八磅炮或十二磅炮,这类炮放在现在根本就是拿来野战的野战炮,放在船上更多是凑数的。
但即使这样,光凭这三艘卡拉克帆船,大友家便一时间掌控了关门海峡。
不过葡萄牙商船在掌握海峡后没多久便以弹药不足为理由撤退,可这也足够说明问题。
即使是并不算先进的,火力并不算优异的西式帆船,对上日本这种水军技术极度落后的国家,以个位数的大船击溃几十上百艘的小早船,并不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相比之下,李旦的旗舰,也就是普鲁诺投靠时带来的盖伦帆船,在经过李旦的改良下,其火力级别完全更不是那种武装商船能比拟的。
其单船上就有超过二十四个炮舱,其中超过四十八磅的长管重炮就有四台,三十六磅炮四台,三十二磅炮六台。
更别提船上水兵还配备着大量的火铳与劲弩。
说到底李旦手底下是战船,商船凭什么跟战船比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类东西。
李旦很清楚多说无益,与其在这跟大友宗麟做口舌之辩,不如让他眼见为实。
当日天色已晚,大友宗麟与李旦约定明日一同去港口参观战船,李旦一行人也被大友宗麟留宿在居城。
翌日,大友宗麟早早便将军师角隈石宗喊来,连同李旦一起向港口而去。
等到了港口,远远看去,大友宗麟已是隐隐感到不对劲。
此时停在港口的两艘大帆船与自己平常见惯的卡拉克帆船不太一样,从体型上来看,要比一般的商船更大。
这是很正常的。
因为普鲁诺是从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远渡大洋而来。
相比于葡萄牙商船沿着海岸从非洲好望角经印度与马六甲海峡抵达东亚,很明显直接横穿太平洋的跨海大帆船需要更大的体型来抗击风浪以及储存补给。
这么说吧,每年帆船潮来的十几二十艘大帆船,就是整个西方世界最优秀的大帆船。
能够横跨大洋,就是其性能的完美展现。
而普鲁诺手下的这艘大帆船,便是其中佼佼者。
走近以后,大友宗麟更加是被这一艘帆船震撼。
因为这艘大帆船,单一侧舷便有十二个炮舱,这意味着单单这一艘船,便拥有多达二十四门火炮。
这个数字光是想想就令大友宗麟不寒而栗。
他带着足额的护卫随李旦登上帆船,普鲁诺很快就指挥着水手拔锚起航。
很显然,李旦不止是想随便转一转而已,他现在就要带眼前这位已经成了富家翁的北九州枭雄出去见见世面。
在丰后湾上航行时,大友宗麟见着满船的西洋面孔水手,不禁对李旦发问道:
“李头人,你真的是明国人吗?”
“左卫门督何以发出这样的疑问?我大明天朝泱泱大国,驱使几个番人有什么问题。”
李旦的话说的大友宗麟哑口无言,曾几何时,他一度都忘了在日本的西面沉睡着一只庞然大物。
此时大友宗麟站在李旦的战船上,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明国的关系。
经过了半天的航行,大帆船终于接近了其最终的目的地。
大友宗麟眼看越来越接近毛利家的地盘,若不是身边跟着大量的武士,其甚至都会觉得李旦是否要将他直接交给毛利家。
若是李旦有这样的倾向,他就立即让武士开战夺船。
但很显然,大友宗麟想多了,在船只靠近位于毛利家沿海据点车崎城附近的位置时,大帆船开始调整他的侧舷。
船的航速在海上逐渐变缓,取而代之的的是侧舷的炮舱统统打开,一根根黑黢黢的炮管伸了出来。
“李头人…这里是否离得太远了呢?”
李旦没有回答大友宗麟的疑问,他看了眼海平面,目测了一下此时大帆船到对方海岸码头的距离,大约有接近四里。
这个距离很显然大炮的准度会明显的下降,但是无所谓,李旦要的只是炮弹轰到对面岸上时那种震撼的视觉效果。
面对李旦的船,此时岸上的毛利家也在按兵不动,对方也不知道眼前这艘西式大帆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全军保持着应有的戒备,所有的船停在码头严阵以待,水兵已经上了小早,随时可以划桨前进。
“开炮吧,普鲁诺船长,炮击三轮就停止,然后原路返回府内港。”
“遵命,提督阁下。”
普鲁诺略带绯红的胡子翘了起来,随即用拉丁语吆喝着开始指挥炮手进行火炮的瞄准。
李旦此时提醒着大友宗麟与角隈石宗,“二位最好扶稳一点,然后别眨眼。”
面对李旦的提醒,二人显得有些茫然。
但是下一秒,这份茫然立刻就转变成了惊恐。
随着脚下炮舱传来此起彼伏的巨响,整艘大帆船被火炮的巨大反作用力震得来回摇晃。
大友宗麟一下没站稳,差点跌倒在甲板上。
但他此时顾不上理会这份失态,转而时立即爬起身,视线随着脚下漆黑炮管喷吐出的巨大炮弹而去。
四里的距离,炮弹硬生生飞过了足足四里的距离,然后应声砸进毛利家的阵地里。
对方的码头瞬间被这十二发炮弹轰的面目全非,停留在码头里的船只也被掀翻好几艘,就连岸上的城墙也不能幸免,木质的城寨结结实实挨了一发四十八磅炮炮弹,木墙的一角被直接砸出一道巨大的窟窿。
“这…这…”
大友宗麟自认为已经是熟悉西洋的玩意了。
但眼前的这一幕仍旧是将他震撼。
他缓缓站起身,一旁的角隈石宗将他扶起,可人才刚站起来,同样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响起。
帆船又一次被反作用力推着向另一侧舷的方向平移了少许距离。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大友宗麟,再次被这巨大震动给晃得一屁股摔倒在甲板上。
不止是他,被他带上船的几十名武士也尽皆摔倒,没人能想象得到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会如此剧烈。
第三轮炮击,相同的戏码重复上演,炮弹又是如犁地一般从毛利家的地盘上横扫而过。
李旦仅仅炮击了三轮,作为门司城东北侧犄角的车崎城此时此刻已经被轰的是一片狼藉,码头已经被完全摧毁,原本停在码头上的毛利水军没有上前交战,转而是作鸟兽散四处逃窜,至于岸上的城寨,此时的城墙上也已经是千疮百孔,甚至有一两处直接倒塌。
不夸张的说,李旦只用了三十六枚炮弹,便让毛利家的一个军事据点彻底崩溃。
时代的代差,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令人震撼与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