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帆挂了父亲的电话，心里也有了底。
郑瑶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和郑瑶说。
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自然一些，向不远处的国营饭店走去。
来打电话之前，他和郑瑶还没吃饭。
郑瑶缠着他要去国营饭店补充营养，沈帆没办法，便让郑瑶去国营饭店等着。
沈帆进门之前，怕郑瑶看出端倪，面上特意带上了喜悦的笑，营造出了和父母打完电话开心的模样。
可这模样没持续多久，在见到饭店内的场景后，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见郑瑶面前的桌子上，跟摆宴席似的，足足放了一整桌子菜，光肉菜就有四个，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素菜，这还不算完，郑瑶身前还放了一碗白米饭，一盘包子和一碗面条。
沈帆进来时，郑瑶正像个饿死鬼一样，大口大口地秃噜着面条，汤水四溅，嘴巴旁沾了一圈油，十分粗俗。
不过，沈帆顾不得嫌弃她的吃相，他连忙走到郑瑶旁边，“怎么回事儿？都是你点的？”
郑瑶吸溜了口面汤，在百忙之中停了下来，顶着满面的汗对沈帆笑着道，“是呀，我现在怀孕了，营养得均衡。”
说着，她放下筷子，开始摸自己还没有显怀的小腹，“我妈说过，这孕妇呀，一定要吃好！我这也是为了咱俩的孩子好呀。”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每说一句，沈帆的手便会攥紧一分。
“你知道这一桌子值多少天的工分吗？”沈帆咬着牙，隐忍地问。
郑瑶这回意识到沈帆是啥意思了，不就是心疼钱吗？
她“啪”地拍了下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凳子腿和地面滑出了“咯吱——”一声。
“沈帆你说这话啥意思？我不就点了几个菜吗？我可要为你沈家传宗接代的！”
郑瑶此话一出，整个国营饭店顿时安静了下来，视线都落在他俩身上。
沈帆面子上过不去，连忙去拉郑瑶，让她别那么大声。
可郑瑶却不干，她接着道，“我听知青们说，杨茵和高隽每次来城里，高隽都带杨茵来国营饭店吃饭，你这是第一次带我来，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嫌我点的多？”
“沈帆！我都够给你省钱的了！”郑瑶脸红脖子粗地道。
沈帆不想和她在这儿吵，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吃饭。
郑瑶瞪了他一眼，见他夹了一筷子肉，咽了下口水，“你给我留点儿啊。”
说完，忙不迭地坐下来拿起筷子，连着把几块肉夹到自己碗里。
虽然郑瑶点的多，但不得不承认，这顿饭吃起来是真的爽。
沈帆吃完的时候，心情舒畅了些许，勉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想到“打胎计划”，沈帆故意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率先认错，“对不起，瑶瑶，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郑瑶故作娇俏地瞪了沈帆一眼，顶着一嘴的油光“哼”了一声，“你知道错了就好。”
沈帆心里的厌烦都要溢出来了，他别过视线，故意柔着声音道，“一会儿吃完了，我带你去医院里检查检查肚子里孩子的情况，好吗？”
“我爸妈听说他们要抱孙子，都可高兴了，恨不得立马到这儿来看你。他们特意嘱咐我，时常带你去检查，不能怠慢了你。”
沈帆的话让郑瑶越听越舒心，她吃得差不多了，抹了下嘴巴子，“行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帆，你……和你父母，提咱们结婚的事儿了吗？咱们这回回去开完介绍信就去领证吧，不然肚子大了，也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沈帆的脸僵了一瞬，暗自嘲笑郑瑶的不自量力。
他沈帆怎么会被一个孩子和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绊住脚？
他立刻就逼着自己笑了起来，笑得温柔，可那温柔中又夹杂着一丝丝让人容易忽略的狠厉，“当然了，我当然会和你领证，不过，得等等。”沈帆一脸犹豫地道。
“等？为啥要等？”
沈帆的眼珠转了转，压低了声音，“我这阵子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前阵子给你买了衣服和好多吃的，再加上今天的饭钱，兜比脸都干净。”
“我是男方，结婚肯定要给你买点儿东西，是不是？我在电话里和我爸妈说了，他们给咱们邮钱。”
这话把郑瑶说得心花怒放，当即就笑着点了头，“好，那听你的，我们等钱邮到了再结婚。”
沈帆扯起嘴角笑了下，“行，那我去结账，你等我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这顿饭的钱一付，沈帆的钱一下子少了不少。
这下就算医院能给打胎，他的钱也不够了。
不过，那也得去医院问问情况，下次找机会再来。
两人去了医院，趁着郑瑶去检查的时候，沈帆跑去找了大夫，问了打胎的事情。
沈帆这才知道，打胎不仅要钱，本人还是要去开介绍信，正规医院才会给打胎。
这下医院打胎的计划行不通了。
父亲说要给他邮打胎药，可他又怕打胎药不好用，孩子打不掉可就糟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暗地里打听打听黑诊所，看看情况。
郑瑶检查完，他先把郑瑶送去了招待所，说是去给郑瑶买补品，实则去问能打胎的黑诊所的位置了。
沈帆找了一圈，价格都高得离谱，沈帆兜里没钱，只好暂时作罢，把希望寄托在父亲寄的药上，若是不行，再拿着家里邮的钱来黑诊所打胎。
这一下午，他们是请示了知青办的人，才出来的，到了晚上，他们又回了知青办，因为明天就是批斗大会了。
一想到明天要经历的事情，沈帆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明天正是县里的知青办围绕着“乱搞男女关系”为题的批斗会，到时，全县的人都会参加，全县的知青和村民都会知道：他沈帆搞大了女人的肚子。
沈帆虽然懊恼，但给父亲打过电话后，他的心情已经好上了不少。
他还有补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