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是谁也不敢通知,一刻也未作停留,亲自驾着马车直奔长安,低调而谨慎地找了个官员上报。
听说有符命,与安汉公有关,官员们问也不敢细问,只瞧了一眼石头,忙一级级上报,很快便报到了王舜那里。
石头到了王舜手上,看到石头上的字,他也是一惊,但转瞬便镇定如常。
片刻思索之后,王舜将送来符命的孟通与谢嚣软禁在了府中,严令接触过符命的官员保密,尔后亲自捧着包了布的石头,找王莽去了。
是的,这符命是王莽教孙建暗中埋的,又设计引导着被人挖出来的。为了保密,也为了顺便探一探其他人的支持态度,王莽再没有告诉任何人。
当王舜将所谓符命的石头放在自己眼前时,王莽故作惊慌地将被王舜掀开的一角布重新包起来,盖下了上面的字。
“这!这何处来的?”王莽紧盯着王舜,沉眉严肃而语。
“武功县的两个小官吏挖出来的,叫孟通与谢嚣,你放心,人被我监于府上。接触过的人我也严令保密,至于挖出石头的工人们都不识字,皆认不得此物。”
王舜的反应与处置,王莽表示很满意。
故作思虑,他又唤人将王邑、甄丰、甄邯、平晏与唯一知情的孙建都唤了过来,想了想,最后连刘秀也一道叫了来。
“告安汉公莽为皇帝。”
几个人先后都来到了王莽的府上,关了门的房内,都看到了那块石头上的字,无声互望着。
他们不确定这石头何来,不敢出声,都在等王莽的解释。
“不知是何人有意陷害于我,且这人颇有手段,居然能将一块石头仿制得真如浑然天成的古物一般。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王莽开了口,以示这石头并非他所指造。
“以当今安汉公之名望,何人有心更有胆敢陷害安汉公?我想这或许真是天意符命。”
“此物看样式不像人造新埋,许真是天意?”
王舜带头发表了意见,孙建紧随附和。
在二人话音落后,呼吸间,王邑同样开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刘氏血脉香火一断再断,许真是天意。自古朝代更迭皆是天意,除昊天永恒之外,世间本无亘古。”
“安汉公之忠贤已非一朝一夕,所行所为皆有益于汉朝天下万民,想来昊天有眼,也是瞧见了。”
“然也!”
甄丰、甄邯兄弟两互望一眼,由大司空甄丰开口表明了兄弟俩的意见,平晏言骇意简,语气更是干脆。
根本没人去在乎这符命是真是假。
六个心腹那是真心腹,这反应,不带一丝质疑,皆为这符命天意寻了借口依据。
唯一还未开口的便是身为皇室宗亲的刘秀,几人各自发表完意见,都将目光投向了依然在望着石头沉思的刘秀身上。
对于成帝刘骜,他是看不惯的。
对于哀帝刘欣,他更是鄙夷的。
至于平帝刘衎,在他眼中不过一个孩子。
挂着刘氏宗亲的名头,对于刘家一任任皇帝,他都不看好,不亲近。倒是王莽这个知己,只恨他不与自己同姓同宗。
是的,饱读圣贤的书呆子,他是有想过,若王莽是刘家子弟,由他继了皇帝位,便可一心治理天下,不用成天担心权势旁泄,又遭外戚乱政,那对这天下绝对是福音。
可惜,皇权天授,他姓王,若称帝便是逆反,逆天而行。
而今天,有了天授之名,王莽是否便可接过这日益渐衰的刘家皇室?
对着石头,他在沉思王莽称皇的可行性。
他也明白,自古朝代更替便如书中的阴阳循环往复。盛极而衰,衰极则破,破而重立,焕然一新。像四季的轮转,汉朝经过春新夏盛,秋衰而冬,正需要一个新的春天。
这世界,除了变化之外,再无什么能真正永恒。
他只希望朝代政权的更替是和平进行的,兵马战火之争,苦的还是百姓。
以王莽如今天下归心的名望,好像希望很大。
他下意识地忘了去验证这所谓符命的真假可信程度。
感知到众人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暗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了决定。
“若是天意,自当顺之。”
刘欣的话,叫除了王莽之外的所有人皆脸上欣然,唯独王莽面色再变。
“你们,你们这是要陷莽与不忠不义啊!不可,万万不可!”王莽摇头摆手。
王舜反驳:“古时尧舜禹传贤不传后,天下为公,是顺天命,更是为万民啊。”
“是啊,天下为公,以万民之福为先。”
“现皇帝年幼,大不了大陛下成长,若有贤德再还政于他便是。”
“是极,是极。”
其他几个积极附声。
“巨君可记得曾经同为黄门郎之时,你与我讲过的话?当时你说江山社稷,君轻民重,这才是至理名言!真为天下计,就该将目光朝天下望,而非一心只系朝堂、族姓之别。这话,我深记于心,未曾忘却,难道你忘了?”
等的就是刘秀的这句重点。
听了刘秀的话,王莽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无声一叹:“唉,罢了。那便为天下万民挑起这担子,日后这天下人若说我沽名钓誉,心怀不轨也就说了。但这皇帝确实不敢称之,最多只以居摄之名,代行皇帝之职,待陛下长成便归政还权。”
“这...”
王舜还想说什么,王莽抬手制止:“莫再劝说,再说便将此事作罢。谋逆之名,莽断是要不得的。便是个居摄皇帝,还怕太祖皇太后那关是过不得,她老人家终归是入了刘氏族谱的,又是莽之长辈,不敢逆啊。”
他称王政君为太祖皇太后,那便是告诉大家,我其实是承认刘婴这个皇帝的。
“这好办,我们去探一探太祖皇太后的底细,她若真不愿,我们便动之以情理。”
王舜拍了拍胸脯,先替大家揽下了任务,之后才将目光望向一众,询问他们的意见。
本以为一步到位,直接推王莽做个真皇帝,他倒是退了半步,只要个摄政皇帝。
皇帝之前加了摄政之名,那便说明他依旧承认这皇帝是姓刘的,他王家后代没资格继承。
能有什么意见?
这下更不可能有意见!
见众人点头,他抱起那块大石头领头便走。
众人辞别王莽,随着王舜向着长乐宫而去。
只留下王莽一个人,噙着淡淡的笑。
摄政皇帝,若真有大阻力直接去掉皇帝名号就是了,有摄政之实的自己挂个摄政王的名号总归没人再有意见吧?
而若顺利,那毕竟也是挂上了皇帝的名号,去掉摄政的前缀也不会太远。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而王舜几人出了王莽的宰衡府邸,边走边言语讨论间,又忽各自散去,只有王舜与刘秀继续直向长乐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