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替你办好了,你应我的条件呢?”
稍远离昭阳殿,淳于长便忍不住性子关心起自己关心的谋计。
一路将心绪稍平的王莽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了几折的麻纸递了过去:“方法与措词都写在上面了,自己看完记熟后烧了。”
淳于长闻言一喜,接过麻纸便按捺不住好奇地展开,瞧了几眼后重新折起塞回自己的袖中。
“此法有几成把握?”
“太后对皇上的性子很清楚,她也不指望皇上真能勤政爱民,只不希望他太过浪荡形骸。在皇上还是太子时,有太后管着,有我这个伴读引着。现在他是皇上,她是太后,不便过多干涉,加之未央宫与长乐宫相距甚远,她在心中是极渴望皇上身旁能有个约束得住他的人常伴左右。所以,若无意外,便应无意外。甚至太后她老人家还会主动为她撑着些腰。”
既然确认了宫中的赵合德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那他很乐意帮赵飞燕得势。也只有她得势了,赵合德才能更失势,自己更有机会。
或许,成为皇后的赵飞燕也会愿意帮赵合德脱离皇宫?
为此,王莽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对于淳于长的疑惑很是细心地解着惑。
“诚信!不愧是声名在外的,与表弟合作果然痛快!”
闻听此言,淳于长一扫今天的不悦,诚心拱手道谢。
王莽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二人分道,各自当值去了。
王莽今日自然是不会有心情当值的,身在心不在,心不在焉的他甚至没有去寻刘歆畅聊解闷。
满心都是她,满脑子都在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才能虎口夺爱。
和皇帝抢女人,一个不小心便是身首异处,甚至是双双殒命。但要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别人怀中而不做些什么,他真的受不住。
那是他的初恋,是他的一见钟情,是情不自禁、心不由己。
那是一个完全照着自己的审美而生长的人!
自己有妻,她成了皇帝的女人,原本的理智在努力说服自己放手。
但今天这一见,去他的理智,去他的权衡与取舍,他只知道若无法与她在一起,这一场跨越两千多年的穿越便是失败的,没有意义的。
那是为自己而生的女子!自己也是为她而来!
她是自己的,必须是自己的!
黄门郎的权力不够,自己必须往上爬,而且是尽快地往上爬。
只有权利越高才越方便行事,早一日位极人臣便更可能早一日与她相厮守。
嗯,还有赵飞燕,待她巩固好后位后,定然是更乐意于独受其宠。到时由赵合德求她与自己里应外合地,像阿阳公主一样,再来个假死以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尔后为她改名换姓。
再不行,他也愿意冒险与她放弃这长安城中的一切,一同于这糟糕的世界中寻一处偏僻之所隐名余生。
只要自己与她能安然抽身脱离。
她不是普通女子,只要有希望,她定然也是愿意的!
至于王静烟,他此时再不愿去想,也无心去想。
只是这一切都要万般小心,徐缓而图,不能害了她。
至于谋反?他不敢想!
再不懂历史的他也知道,谋反这事自古不知道有多少例子在,却又有几人成功?
何况,来这世界之后他也知道了汉高祖刘邦开国后说过:天下非刘姓称王,人人必可诛之。
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侥幸成功了必然也会有各地诸侯群起,只会令自己疲于应付最终败亡,不如隐居。
今日的时光,便在他百般的思念与思量中悄然流逝。
下了值,王莽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向北而去,穿过东西二市,来到了许久未来的敦学坊。
一下午都在思虑自己与赵合德的事,下了值后,才忽然想起问自己:该如何面对王静烟?
心中再次装满了赵合德的影,一想起王静烟对自己的情,对自己的好,他便有深深的愧,不敢面对。
暂时不知如何面对,想寻处轻松之地静一静,便朝敦学坊去了。
恋家的人就是这么惨,忽然不想回家的时候,发现除了家之外,自己好像无处可去。
只能去寻老师了。
寻老师陈参聊聊天,蹭蹭茶,或许便有眉目,又或者老师能点透自己?
这个点,已经是放堂时间,本以为陈参该是与自己的想象一般,独自在家中品茗阅书,却好巧不巧地他今日有客。
客人是个老者,王莽还见过一面。
正是之前在西市中只见过一面后再无音讯的那位说书老者。
本该有所惊疑与好奇的,连陈参也想不到,王莽竟只是微微一愣,行了礼,问了安,便告辞了。
仿佛他就只是长时间未探望老师,特地顺道一探。
“这位便是你总挂在口中的得意门生了吧?”
望着王莽离去的背影,那位神秘的说书老者抚须轻声,未待陈参回应,又继续自顾自言:“瞧着心绪不佳,像是陷于儿女情长。你在背后这般为他推名造势,他可知?你可值?”
陈参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为对方续了茶:“何须他知。有学识,有身份,再加上声名,位极人臣不过早晚。以他之才,将替天下儒家学子一展抱负,于史书中留下一段传奇。”
说到这,他抿了一口茶,怡然一笑,继续道:“而我,也将因他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名存千古。”
说书老者也早收回了目光,闻言更是眼中含神,灼灼直视着陈参:“做官与留名青史,你啊,还是脱离不了读书人的迂腐追求。”
“这泱泱人间,云云众生,各有所求。你求的不过一个浪迹四海,随性随心,我求的是身后有名。”陈参怡然依旧。
“那他所求你可知为何?”
“以他的身份与声名,一切已由不得他。就如我有心入仕、一展才华,却也由不得我。”
...
今天在陈参家中见到那个神秘的说书老者,有许多事情便浮出了水面,但此时的王莽实在无心关注这些,他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
告别陈参,漫无目地的王莽实在无处可去,只是本能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在黄昏之际回到了自家的府邸大门前。
如血的残红染在朱色的大门上,红通通地,红得刺眼,红得令人心慌。
站在门前的王莽抬着手,复杂的神色被红光照得诡异。
这门后,有他所追求的温馨,此时他却不敢面对那份温馨。
她的温柔体贴,她的善解人意,她那倾尽其心的爱,自己要如何回应?
难道对着她那张总是甜甜笑对自己的脸,冷硬无情地告诉她:走开!我要静静!
告诉她,自己真正爱的人还活着,你这个替身现在我想抛弃了?
或者你要愿意,便当个小妾?
她真的只是个替身吗?
她还怀着孕啊!
可现在的自己真的无法回应她的笑,她的情,不知如何以对。
放下手,他回身望了一眼血色天际,沉眉长叹一声,竟又抬步离去。
向北里市巷而去。
是的,只要有银子,最热闹的地方也可以是最安静的。
而那个他不知如何以对的王静烟,还傻傻地在门后等着他,隔着门。
有人愁,自也有人欢喜。
得了王莽指点的淳于长,跑长乐宫跑得更欢了,每日一请安是必不可少。
请安、嘘寒问暖与闲聊逗趣间时不时地夸夸赵飞燕的贤惠,却也悄悄透露出她的自卑。
大致与原先的做法区别不大,只是在从长乐宫中退出后,他又与刘骜二人马不停蹄地悄然出宫,寻欢作乐。
是的,在安份了许久后,刘骜忽然又往宫外跑了。
这才是王莽所出计法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