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火火和附近值守的捕快打听过,这庆春堂药铺名声颇佳。
药铺掌柜顾修然宅心仁厚,医术高超,经常有施医赠药的义举,平日里看病问诊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可当他赶到的时候,药铺却是大门紧闭,走近还能听到里面传出阵阵哭声。
带着心中的疑惑,曾火火“啪啪啪”手拍门扉。
“肯定是老爷回来了!”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药铺大门打开,一名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女探出头来。
见到曾火火,这位侍女打扮的少女神色一暗,旋即面带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小店今日不营业!”
“烦请通报顾掌柜,在下想求购一味药……”
“是瑞儿有消息了么?”
曾火火话音未落,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冲到门口,焦急的询问道。
“夫人,这位客官是来买药材的。”一旁的少女赶忙解释道。
“不是瑞儿回来了,不是瑞儿回来了……”中年妇人稍稍亮起的双眸又黯淡下去,喃喃自语着往回走。
“夫人,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这时候,少女惊喜的一指外面。
曾火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厮,已经走到近前。
中年妇人闻言冲出药铺,紧紧抓住那男子的双臂,声音带着希翼与惶急:“瑞儿有消息了么?”
看到这情形,曾火火已经猜到几分事情的原委。
就见中年男子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语气温和的安慰道:“听肃靖司的刘头儿说,已经打探到消息了,秀娘你别着急,瑞儿很快就回来了。”
“连翘,还不快扶夫人回房间休息!”
一旁的侍女赶忙走到近前,扶着中年妇人往药铺内堂走去。
“我不回房间,我要去给瑞儿熬莲子羹。”
“瑞儿最喜欢娘熬的莲子羹了。”
“好,好,我陪夫人一起给少爷熬羹去,保管他回来就能吃到。”
中年男子正是这庆春堂药铺的掌柜顾修然。
家中独子被人掳走,生死不明。
结发妻子受不得打击,终日浑浑噩噩、以泪洗面。
这位行医数十载,救人无数的医者不由得悲怆万分,几欲落泪。
一旁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角,顾修然这才想起来站立一旁的曾火火。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情绪,刚才远远的听到这年轻人是来求药的,只是自己现在实在无法看病问诊。
只好拱手为礼,充满歉意的说道:“这位兄台,顾某家中突遭变故,近期无法看病问诊,还请见谅。”
“如不着急,可留下地址,等在下家中事务了却,一定登门致歉!”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曾火火也确实不好意思提出来求取七叶静心草的事。
当下回礼道:“既然顾掌柜家中有事,那在下改日再来!”
“您是……曾头儿?”
这时候,一旁的小厮忽然惊喜的问道。
“嗯?”曾火火看向他,“小兄弟认识我?”
小厮面露喜色,抓着顾修然兴奋的喊道:“老爷,老爷,他是曾火火,别让他跑了!小少爷有救了!”
曾火火:……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顾修然眉头一皱,呵斥道。
“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他是……他是定州活判官曾火火!”小厮急切的解释道。
神他么定州活判官,这也太难听了!
曾火火刚刚回城,也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绰号。
顾修然这段时间被家中事务弄得心力憔悴,刚开始还有些迷糊,听到小厮解释,才算反应过来。
当下顾不得失礼,一把扯住曾火火:“兄台可是定州肃静司铜章捕头曾火火?”
曾火火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感觉到事情应该有了转机。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顾修然不由得喜出望外。
“贵客临门,顾某有失远迎,快请!”
顾修然当即拉着曾火火来到内堂坐定。
这一路上,顾修然都仿佛怕曾火火跑了似的,一直紧紧把着他的肩膀。
顾修然神情急切、哀求的看着曾火火,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几次欲言又止。
曾火火被看的有些心里发毛,开门见山的问道:“顾掌柜可是有事相求?不妨讲来,在下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
顾修然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是顾某家中独子日前被人掳走,已经探访多日,还音讯全无。”
“那顾掌柜刚才说的有消息是指……”曾火火开口问道。
“唉,那不过是诓骗拙荆的!”
“自从瑞儿失踪,拙荆受不得打击,犯了癔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要是她知道瑞儿至今音信全无,恐怕无法承受。”
“那肃靖司到底怎么说的?”曾火火追问道。
顾修然摇摇头:“这案子之前是由张捕……张名负责侦办,他伏法后,案子就归了刘捕头。”
说到这,曾火火就懂了,三哥虽然是自己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但业务也是真的差。
顾修然当初给张家送过二百两银子,以求张名尽心尽力侦办案件。
张名倒是不负期待,总是说有线索,却一直没有进展,反而经常和顾修然索要利是。
短短半个月时间,就从顾家要走五百两银子。
顾修然心知肚明,对方是在趁机敲诈,但是为了儿子顾瑞杰,他也是没办法。
只能咬牙继续给钱,寄希望于对方真的帮自己找回儿子。
后来他托朋友打听到,张名根本没有帮他找孩子,只是借机敛财,甚至盯上他的全部家业,谋划着收入张家囊中。
在顾修然仓皇无措的时候,曾火火横空出世,当街斩杀张晋、张名,一举覆灭张家。
所以他对这位新晋的铜章捕头,一直心存感激。
到后来曾火火连破奇案,变成日审阳、夜断阴的定州活判官,顾修然也生出找对方帮忙的念头。
但这曾火火毕竟不是刘家那种知根知底的地头蛇,加上被张名坑惨了,生怕自己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一直到曾火火接连抓捕定州黑道豪强,甚至逼退西北马家,顾修然这才肯定对方和张晋、张名不是一路人。
找上门以后,却赶上曾火火去了三河县,失之交臂。
而他今天去肃靖司找刘三荣,一方面是打听有没有儿子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是想求见曾火火。
没想到在肃靖司扑了个空,却在自家门口等到了人。
“曾捕头,犬子是家中独苗,顾家几代单传,他万一有个闪失,顾某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只要曾捕头能够找回犬子,我顾修然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要报您的大恩大德!”
说到这,顾修然双目含泪,就欲跪倒。
曾火火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对方:“顾掌柜言重了,肃靖地方不法宵小,本就是肃靖司的职责。”
“况且我生平最恨采生折割的畜生,必将全力以赴!”
在曾火火连翻劝慰下,顾修然重新坐好,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曾火火是上门求药的,赶忙问道:“曾捕头今日上门,可是家中有人患病?”
曾火火倒是有些汗颜,这时候说求取七叶静心草,实在是有携恩图报的意思。
见曾火火一时间有些语结,顾修然毕竟老于世故,猜到对方所想。
他直接开口道:“曾捕头但说无妨,整个定州城谁不知道您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哪怕没有犬子的事,顾某也希望能够尽到绵薄之力。”
“顾掌柜谬赞了,在下此次前来,实是为了求取七叶静心草!”曾火火也不再忸怩,开门见山的数道。
“七叶静心草?”顾修然眉头微皱,思索着说道,“可是外形七叶如七星排列,拱卫中心一朵心形花瓣?”
“不错,这是此物!”曾火火大喜过望,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七叶静心草的消息了。
“曾捕头说的,应该就是安神草。”
顾修然解释道:“这种草药传说在数百年前在定州这一带十分常见,后来莫名的被一采而空,导致几乎在定州绝迹。”
“是故寻常医者别说见到,听都没有听过。”
“顾某日前有幸得到一株,前段时间因为犬子经常午夜惊醒,惶急大哭。”
“而那安神草散发气味有安神助眠的奇效,所以将其制成香囊,交于犬子佩戴。”
“他被掳走那天,香囊正是佩戴在身上!”
曾火火离开庆春堂药铺的时候,顾修然亲自送到门外,一躬到底:“犬子的事就拜托曾捕头了!”
罗老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书生本来也想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