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沈培风有执念，他的执念就是第三战区，他要看着日军跳进他用生命设下的圈套里。
呼出一口气，温行风心中五味杂陈，胸口堵得厉害。片刻，他才调整了一下情绪，闷声道：“挺好的，让他看看敌人的下场也好。”
“宿主，你们要去抢遗体，我只能提供埋伏的线索给你。”长宁想到前几日温行风和系统的矛盾，讷讷地解释，“我也是没办法，您知道的，小世界的安宁高于系统和快穿员的意愿，现在最大的变数已经没了，我才能帮你。”
心麻木地疼着，温行风应了一声，不再和她交流了。他知道这事怪不了长宁，说起来他才是历经许多任务的快穿员，更应该理智冷静，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毕竟那天，沈培风和他一起在训练场边上漫步，洁白的云朵几乎落在沈培风的肩上，晃了他的眼。
从内心的悲伤和失落中抽出心思，温行风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声萧瑟，游博衍站在门边，半边身子淋着雨，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的树出神。
他走过去，听见游博衍说：“叶子落下来了。”
温行风看了一眼。是啊，叶子落下来了。他们来的时候还是枝繁叶茂的，区区几天，树叶就全部落下，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被风吹刮着，被雨水敲打着。
指甲嵌进肉里，温行风的嘴唇抖了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能靠得更近了，默默地捂着游博衍冰凉的双手。
“我不应该相信他的。”游博衍自顾自地说，“他做的时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说开春了就来看我们，我以为他有胜算，只是很少，他以前也会执行危险的任务，我就没有拦着他，我以为他会活着回来的。”
怔了怔，他继续说：“我就是太相信他了。他那么厉害，我以为他会一直那么厉害，谁都杀不死他。”
摩挲着游博衍手腕上的表，温行风想起沈培风戴着表教导学员的样子，默然不语。
无措地低下头，游博衍看着温行风的眼眸。他在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满脸的泪痕：“行风，你说，我怎么能这么相信他呢？当时我多管一下，我去逼老邓说实话，我越级申请去上海，他不就能活下来了吗？”
老邓就是沈培风的副官，跟着他一起去了上海，以身殉国。
“什么？”温行风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他得装作不知道沈培风赴死的真相，听游博衍说出来，假装无辜，假装自己不是胆小鬼、杀人凶手。
按照他的身份设定，他不会知道其中的隐情。
“就是说，”游博衍没有注意到余锦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两人身后，温行风看见了却没有出声，“原本上面的计划是让我们小组去上海，假装被捕被俘，然后起内讧，用生命演一出戏，让小鬼子相信他们从我们身上搜到的密码本是真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错误的密码本制作假情报，引诱日军入局，扭转第三战区的局势。”
“第三战区？对，老师说过，第三战区的战况很焦灼，必须想办法。”温行风艰难地问下去，“可是，为什么去的不是我们？”
“因为老师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去送死。”游博衍激动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神色难看至极，“上级说锦瑟必须死，让老师在我和你之间选，说我们俩可以活一个。老师刚开始说他考虑一下，就是我们去端苏州城外据点的那几天，老师接到的命令。我们回去之后，他打电话给局座，说不行，他的孩子得活下去。”
眼泪默默地流出来，温行风只觉得自己丑陋无比：“所以老师和他的副手自己去了，对不对？”
“嗯。”游博衍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他说：“局座说原本老师不让老邓去，但是老邓非要去，说不让自己去就把事情告诉我们，到时候大家一起去死，老师都拿枪顶在他脑门上了他都不听。”
是邓副官的性格。温行风想。他和邓副官接触不多，只知道邓副官对沈培风万分忠诚，甚至沈培风的重要性远远高于党国。
余锦瑟站在后面，沉默地听着，脸色苍白，泪水默默滑过脸颊，滴在白色的衣领上。
吸了口气，温行风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要把他们带回来，组长，老师和邓副官，我们都得带回来。”
痛苦地摇了摇头，游博衍蹲在地上，抱着头，情绪低迷：“局座说邓副官假装叛国了，我们不能去收殓他的遗体，不然计划就败露了。我们只能去救老师——救老师的遗体，他的遗体还挂着，风吹雨淋。”
“什么时候行动？”余锦瑟的声音很冷，语气里透着刻骨的恨意。
抬起头，游博衍仰着脸看她，悲伤的表情慢慢褪去，视线逐渐聚拢起来：“下午三点坐飞机去上海。”
找回点特工的状态，游博衍冷静了一些，继续说：“晚上行动，上海地下党和我们一起。”
“好。”温行风应了一声，把他扶起来，两条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认真地凝望他的眼眸，“现在你要振作一点，我们先把老师带回来，伤心没用，我们要先想办法把遗体带回来安葬，知道吗？”
扯了扯嘴角，游博衍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的，他一直希望我们成为优秀的特工，完成任务，活下去。”
喉结上下滑动着，游博衍再度开口：“准备一下，我们吃完午饭就去机场，还有两个人和我们一起去。”
简单的午饭过后，温行风和游博衍、余锦瑟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带好了趁手的武器，锁好门，驱车前往机场。
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是两个特工，擅长远程射击，据说也是从军校走出去的。几人见了面，没心情寒暄，只是沉默着分两批登上飞机。
将近两小时后，五个人下了飞机，在上海机场再一次碰了头。他们很快就见到了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也拿到了沈培风遗体附近埋伏的具体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