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微微亮,我就听到百解起身了。我和他虽同住一屋,但他很坦荡,说什么都要让我睡床,自己睡地上,中间用破布拉起一道帘子。
刚过寅时,正义堂内,武吉已经挥舞起长戟,他身高体壮,力大无比,每招每式都凶猛利落,上半身光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淌着,浑身散发着热气。
百解推门进来,长戟正好划过他面前,刀锋起落,近在咫尺,他猛地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静静的看着当家的练武。
估摸两刻钟,武吉结束了。百解不懂武功,却也能看个大概。当家的练的这套戟法,轻巧欠缺,勇猛过度。一味地攻,略,砍,刺。少了些防御的本事。
百解没有直说,只是笑了笑,夸赞当家勇猛可嘉。
武吉大口喘着气,直盯着百解的肚子看。
百解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盖住,以为他在看些什么。
武吉爽朗一笑,走近拍着百解肩膀。揶揄着:“男子汉大丈夫,害羞什么。来!转过去,让我看看你的筋骨如何!”
“嗯,不错。”他一边用大手上下摸索着,从脖子、肩膀到胯臀,嘴里念叨着:“你个子高,手长腿长的,又瘦,底盘不是很稳。但是胜在腰间力量不错,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说着,他又走到武器房中,在箱子里四处摸索,挑了一把沉重的铁剑。
“咚!”一声,武吉把剑扔在地上,指着剑说:“拿起来。”
那把剑四尺有余,青铜打造,看上去尘封许久,但用料绝对不俗。成年男子单手举起估计不行。
百解双手握住剑把,准备捡起。武吉一声呵斥:“单手拿起来,剑把举过头顶!”
百解无奈,松开右手,左手单手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脸憋得通红。
武吉突然发现,王百解竟还是个左撇子。左手既然比右手更加灵敏有力,那他的天赋也必然不同于常人。
终于,武吉满意的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每日寅时来正义堂,两手分别举此剑过头顶五十次,如此十五日。我再教你其他的。
还有,从今往后,不必每日下山。每隔十日下一次山便可。去一次晋城,最好将全寨十日吃食添置好。”
“啊?”当家让他每日举剑他倒是可以理解,可要他一次下山就带上十日粮食他不一定能做得到。就算山上有蔬菜和鸡鸭,粟米此类东西背上山就够累死他的。
“怎么?你做不到?”
“不是,不是。”百解摇摇头
“当家的,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但说无妨。”
“表妹文鳐身患眼疾,就凭我这点月例银子,要想治好她怕是困难。我.......我想,找您赊些银子。我不白拿,治好文鳐我就不要月例了!”
“停停停,一家子兄弟说什么赊不赊的!文鳐妹子的病钱我会出,你把山上的菜园牲畜照顾好就行。”
百解听闻大喜,急忙道谢。
“行了,兄弟们快起来了,去做饭罢!”
百解赶忙道谢。
山里的太阳真好,我还未醒,就感觉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胜暖和。空气也是好的,不似南溟,一张口,就吸进一口寒气。
我听见门嘎吱的响了。百解回来了。
他定是很疲惫,浑身散发着热气。
“去哪了,这样累才回来。”
百解看着眼前的女子,阳光投射到她洁白光滑的脸上,睫毛的倒影不停翕动着,撒下一片圣洁的光辉。她的形象在他心里渐渐有了轮廓,一个如神仙般的女子。
“当家的教我练武,倒也不容易呢。”
武吉嘱咐过他,练武这事不能对其他人讲,要是让那些虾兵蟹将听到了,不知道会在私下里怎么编排他。但是对文鳐,他不会隐瞒。他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如同亲人老友一般熟悉。
“没吃饭吧,我去弄碗面给你吃。”
一会儿百解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虽是素面,却精心撒上了一把葱花,配上他腌制的野菜,倒也可口。
流浪人间这样久,还是头一次吃上这样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软的面条,烫的面汤,微微的甜和上野菜的鲜咸,竟得如此美味。
在我很小还不会侍弄炉火的时候,阿孃也曾为我煮上一碗面汤。她是相当不会做饭的,我咸的直哭,她在旁边嘴硬“没放多少盐”。
想来做妖的日子,也三百年有余。别人三百年,能上天入地,遁空成精。强者或许能去西尘昆仑山修行了。而我,除了简单的化形和一点点法术,连抵抗鼠妖的能力都没有,也不怪南宫遥说我大脑空空,手无缚鸡之力。
“百解,你喜欢练武吗?”我问他。
“有什么喜不喜欢的,不过是当家的要我学,我就学罢。”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我来晋城谋生,当家的收留了我,他视我如弟弟,我把他当哥哥。在我心里,他让我习武,必定有他的道理。”
我淡淡一笑,说:“刀剑拳腿,以命厮杀,弄得伤痕累累,狼狈不堪。这些或许是为你们读书人所不耻的。但生在乱世,若只靠苦读圣贤书,妄想以高谈阔论抚平战乱,庇得安宁是相当难的。”
“是啊,”百解叹气着。
“当下世道昏聩,奸臣奸商糟蹋百姓。”
“我们,”我伸出手,搭在百解小臂上,继续说道:“我们只有另寻出路,无论再苦再难,我们都要为自己找条出路!”
“我想你能坚持下去,为自己寻得一身本领。”
望着少女紧抓着的手,那一瞬间,百解有了一种被托付感。如她所说,他本是不愿打打杀杀的,可生于乱世,武功或许是保全自己的最好办法。
“我答应你。”他的语气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