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仪式结束之后,婚宴还在继续。
那个假扮的南宫遥油嘴滑舌的四处周旋,公冶暻盯着高台之上和父亲推杯换盏的南宫嘉恒,只觉得讽刺。
南宫嘉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父亲,自己却格外清醒,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妙。他竭力摇了摇身旁的两位兄长,他们却也烂醉如泥。
“大哥,二哥,快醒醒。”奈何没有半点反应。他只得找个理由抽出身离开。
他来到妹妹的寝殿,殿门紧闭,院子里一片狼藉。
他问青戈:“这里怎么了,晗儿呢?”
青戈无奈说:“世子同公主大吵一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公主正怄气呢,谁也不见。”
公冶暻心中惴惴不安,没时间去哄妹妹了,他交代青戈说:“我有急事得先回鹰王山一趟,你同其他女侍一定要看好公主,就说我同公主在室内闲聊,不便外人打扰。
记住,一定不要让外人靠近寝殿,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全!”
“是。”
说罢,他便着急只身赶回鹰王山去了。
冬至的来临意味着南溟将陷入四个月的黑夜,才到正午,天色早已昏暗不清,宫外黑云压紧,狂风呼啸。宫内却是灯火通明,热热闹闹。
我跟阿孃围着炉火,百无聊赖。阿孃将洞中的炼丹炉全部熄灭了,仿佛打算一整个冬季不再炼丹。
她正点燃一支艾条小心翼翼的熏制着龟甲。
我憋着话,想问她,却不好怎么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别憋成王八了。”阿孃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
我见状囫囵的开口:“那个......阿孃,今天你怎么不去啊。”
“去哪儿啊。”
“去王宫啊。”我前几日就看见婚礼的请帖摆在桌子上了,很奇怪阿孃今天怎么没有动身。
阿孃知道我的疑惑,却没给我个正经的答案。“去王宫干什么,自投罗网啊。”
自投罗网?阿孃为什么说这是自投罗网呢?
她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直愣愣的盯着龟甲,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移动。
“咔嚓!”瞬间,龟甲裂成了碎片。
“啊!阿孃,怎么会这样。”我惊诧着。
十宫和五宫之路裂得很深,凶。
阿孃连忙将龟甲扫进火炉中,吩咐我说:“文鳐,你去山顶看看,王宫是否有异样。”
黑云直压山顶,远处的鲲城早已模糊不清,我拿着火把四处扫着,山下忽有黑影在动。
那是什么。空中传来几声呕哑的鸟叫声。我睁大眼睛,拼命想看清楚。
突然间,一双锋利苍老的手穿过黑云径直掐住我的喉咙。好疼,不能呼吸。
一张恐怖干枯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这个男人满脸细小黑色的绒毛,嘴巴竟还未褪形,一只巨大坚硬的鸟喙直抵我的鼻子。
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前只冒金星,头好重,耳膜就要破了。
阿孃,我想到阿孃,她还在等我,我不能死。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头一偏,顾不了口中难闻的血气,张口就咬上那恶人的手腕。
“啊!小畜生,敢咬我。”那人发出愤怒的低吼。我趁机跑下山去。
我哑着嗓子竭力呼喊着:“阿孃,阿孃!快走!”
阿孃冲出洞外,山下的黑影快行至山腰,直奔阿孃来。
我用尽力气向阿孃跑去,她化成苍鹭原形,张开巨大的翅膀,我踏至她背上,两人拼命向空中逃去。
山顶那怪人见阿孃飞走,竟也张开翅膀追了上来。
“阿孃,他们是谁啊!”我惊呼。
阿孃异常冷静,“那是南宫氏圈养的邪教巫师和死士,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南宫氏?!南宫嘉恒竟翻脸到如此地步了!
那怪人飞得很快,眼看就要逼近我们。
“曜玄!你为他卖命,何苦将我逼到这种地步!你今日是要杀了我吗!鹰族有法,族内死斗是要受鞭刑的!”阿孃大声冲那怪人说。
曜玄丝毫不理,伸手就飞出一排飞刀。
“洛頔,我早就被逐出鹰族了。念在你我旧情,我不会杀你,王上派我来捉你回去!”怪人开口道。
那飞刀很锋利,我拼命躲闪左脸却还是被划伤。有几刀正中阿孃的臂膀。
“阿孃!你受伤了!”
“没事…快,我们快回鹰王山,去找大王!”她强撑着,翅膀还在流血。
身后又飞来更多飞刀,简直将我们包围了起来。
那刀刃上一片黑黑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阿孃中了数刀,飞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开始昏昏沉沉,嘴角不受控制的吐出白沫。
“阿孃,你是中毒了!阿孃快醒醒!”我害怕着,阿孃载着我往下坠,下面是天池。
“轰!——”阿孃降落在天池旁。
曜玄与死士紧随其后。
阿孃昏迷不醒,我抱着她,大声质问对方:“你们要干什么,我和阿孃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要追杀我们!”
曜玄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颇有深意,“你就是她捡的那条鱼吗?那个灭迹了的灵兽唯一剩存的血脉。你可是个绝好的药引子啊。不如跟我回去,住进我的炼丹炉。”
“呸!丧心病狂的邪教!”我啐一口。
“哈哈哈哈,你阿孃炼制老奴丹,她也是邪教!洛頔,你敢用假的老奴丹哄骗王上,快快交出真丹!不然现在就抓你回去向王上请罪!”
阿孃虚弱地睁开眼,幽幽说道:“这世上没人能炼出老奴丹,所谓返老还童…增长妖力都是谣言罢了。这是违背天道伦理的,任何人……都…不能逆天而为!”
“既然南溟上最厉害的巫师都说不能,不如将药方给我,让我试试!”曜玄径直向我们走来。
“你休想!”我张开手挡在阿孃前面,手无寸铁,只有赤手空拳。
他三两下将我打倒在地,我头部被重重摔了一下。
我怀里有东西在扑腾,我想起来了,是那只没有用过的灵蝶。
那几个死士眼看要走过来将我架走,我伸手将灵蝶甩了出去,却不知道谁能给我帮助。
“去找阿遥,来天池,快!”我暗暗命令道。
下一秒那几个黑衣人就要伸手抓住我。
公冶暻从鹰王山带了一队暗卫悄悄飞回鲲城,接近雪女峰时,忽觉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动,伸手去抓,竟是一只灵蝶。
“快来天池!”这是文鳐的声音,难道巫师有危险?
他不容多想,又脱不开身。
“你们几个,去天池接应巫师!”
三个暗卫返回天池,正碰上曜玄要将人带走。
几番争斗后,几个鲲族死士不敌鹰族暗卫,曜玄见状不对,转身抱起阿孃就跑。
“阿孃.....”我拼尽一切力气抓住阿孃的手。
“你放开我阿孃!”我的头好痛,眼前都是血。
“快来!他要带走巫师!”我冲那几个暗卫喊着。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冲来砍了曜玄一刀,他吃痛的放下阿孃,同那暗卫纠缠起来。
我抱着阿孃,用手抹去眼前的血迹,使劲叫着她。
“阿孃,你还不能睡,我等下回家给你解毒。”
她神志不清,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抓起我满是鲜血的手指吮吸了起来。
“阿孃,这是我的手。”
“文鳐,是文鳐。”她竟清醒了些。
阿孃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药盒,塞进我胸前。
“带着这个,快走....”
“这是什么?不,阿孃,我不走!”
扑通一声,同曜玄打斗的那暗卫倒下了。死士与暗卫两败俱伤。曜玄得意地笑着。
他靠近我们,身上散发着一股腐败的药渣味。
我和阿孃紧紧相拥,被他逼得退却到海边。
“你们两个,今天都逃不了。”
“啊——!”瞬间,阿孃的手化成鹰爪,狠狠刺向曜玄的眼睛,血流不止。
曜玄怒火中烧,大力掐住阿孃的脖子举了起来。
我伸手去抓她的衣角,眼前却是模糊一片,怎么也抓不住。
“文鳐......快走!”
“阿孃,你在哪儿。”我空手胡乱的抓着,黑洞洞的一片。
我完全看不见了,只觉得猛然间,一股力量将我推入海中。
阿孃......我还来不及喊,身体就幻化成原形,彻底昏死过去,消沉在大海之中。
这边,南宫嘉恒收到了曜玄成功抓获巫师的消息,心中瞬间起了打算。
公冶暻坐在下面观察着,父王兄长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他也好几次被人灌酒,私下全出去呕了干净。
暗卫守在宫顶和各角落里,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既然鹰王已经醉了,不如在我宫中住下,与女儿团聚几日再离开吧!”南宫嘉恒试探着酒醉的公冶泰。
“好......好啊...”公冶泰迷迷糊糊地应着。
公冶暻知道斡旋开始了,随即搭腔:“多谢鲲王好意,只是家中政事繁多,一日缺席都不可。还请王上见谅。”
“哈哈哈哈,三王子还真是勤勉啊,那这样,将大王子和二王子留下来多住几日如何啊!我看你们这次带的人手不多,怕是有些累赘啊。”
公冶暻大约猜到他的心思,想克扣人质,将他一家都困在这儿。他手下刚才来报,带来的随从全都莫名其妙的昏睡过去,怎么也叫不醒。
他微微一笑,回道:“王上不必担心,我们人手够的。”说罢,两列身着黑衣的暗卫,整齐地排列在殿外。
南宫嘉恒的笑容凝住了,他原本是想先夺得巫师手中的老奴丹,再将鹰王一家一网打尽的。可恶那巫师宁死不开口,他只有先挟持鹰王。
没想到啊,这鹰王的小儿子比他想象的还伶俐,这么快,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将暗卫带进宫里,可恶。
这下成他被架在火上烤了。他眼神突变,恶狠狠地盯着公冶暻,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三王子还真是思虑周到啊,我就不送了,请回吧。”
白头鹰驮着鹰王飞离了鲲城,公冶暻回头一暼,灯火通明的宫城已然消失在浓浓的黑云中。
他深深预感到黑夜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