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微微皱眉:“朝堂之上无戏言。”
诸葛谨言微微一笑:“多说无益,一日之后,我拿不出我所说的这些证据,太后将我问斩便是。”
窦太后俯视群臣,丝毫没有在意想要说话但一直不敢出声的小皇帝。
“刘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全权交付于京兆尹,本宫不太放心,你这一日,便替本宫,监督京兆尹的一举一动。”
刑部尚书刘元息阔步走出,人高马大,一脸胡子,“微臣领命!”
窦太后转身回了帘子之后。
小皇帝终于能再次看清底下群臣:“既然如此,那京兆尹便忙去吧。”
见小皇帝身边的太监王名宝正准备朗一声退朝。
诸葛谨言抢在这个时候说道:“陛下,此事牵扯重大,盘根错节,说句难听的话,这座大殿上,大殿外站着的百官。牵着其中者不少!为防有人借此逃脱,微臣想要请陛下,将百官留在宫中一日!”
此话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你个小小的京兆尹怎敢如此大放厥词?兴许你说的对,真的有人勾连亲王,做那不轨和犯法之事,可我等清白之身,何故如此扣留?”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
“就是就是,疑罪从无,更何况我等无罪,陛下切莫听信这京兆尹的馊主意。”
“司中公务繁忙,许多都是各地呈上来的灾情,需要精简递交陛下,京兆尹要查越王,我等无异议,可这灾情文书可延误不得。”
“………”
三四品官员接连出声,大殿上一下子就成了马蜂窝。
诸葛谨言不怀好意的看向那几个叫得最欢的人:“清者自清,唯有心虚者才会狺狺狂吠。”
窦太后薇薇不悦,此事不妥,断不能同意诸葛谨言的意思。
查越王她乐意,可真要通过越王而连根拔起朝廷官员,那这座朝堂,怕是要乱。
窦太后低声对儿子说道:“此事不能同意,但可让众官员在衙门公署留一日。”
小皇帝点了点头,直接站了起来。
窦太后揉了揉眉心,“陛下啊……你要理解,没有哪个娘不疼自己的儿子。”
看到陛下站了起来,众官员安静了下来。
而那些嚷嚷的人,一脸戏谑的看向诸葛谨言……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葛卿说的有理,百官驻足宫中一日,朕会在宫中为诸君搭建临时公署,处理紧要文书,就这样!”
小皇帝转身走向后宫。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都太快,让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太后。
“陛下说什么?”窦太后不确信的问向身边的宫女。
宫女胆怯的说道:“陛下……陛下说要在宫中搭建临时公署,让百官在宫中驻足一日。”
窦太后愤然起身,往后宫走去,“陛下真是糊涂了……这是要让这个朝堂更加动荡啊!定是有歹人在陛下身侧言语…”
但她没见到小皇帝,反而被一队天策府军拦住。
“你们想造反?”太后怒斥道。
为首的将军是天策副将管文通,管文通毕恭毕敬道:“末将不敢,不过陛下有令,今日,谁都不见,包括太后!”
窦太后指着管文通的鼻子骂道:“你就是那个手持叶帅推荐信回来的天策副将吧?如果你还想继续坐在这个位置,现在就给本宫把路让开!”
管文通盯着太后,眼中尽是不屑,这是大不敬:“天策府直属御前,只听命于陛下一人,太后,您越界了。”
窦太后被气得不轻,转身真就回去了。
跟着管文通的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但他们都知道,今日过后,管将军估计要遭殃了。
管将军按着刀柄,吐了一口唾沫:“呸。老女人……真当自己是女皇帝了,秦楷说的那啥话来着?”
“噢……大唐如果有一个女皇帝,那个人只能叫武则天……”
窦太后回到寝宫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去,把国舅爷,太师、魏尚书、还有工部尚书召来……”
那名宫女急匆匆走出寝宫,但整个太后的寝宫周围,已经围满了天策府兵。
宫女回去禀报,窦太后暗道不妙。
她能垂帘听政十六年,自不是蠢人,今天这一出出戏,幕后者,是她的亲儿子!
大臣们就地办公,包括大殿之外的人。
整个皇宫的天策府兵比寻常多了两倍,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马车之内,坐着两个人。
京兆尹诸葛谨言,刑部尚书刘元息。
刑部尚书,曾是明宗年间的进士,那年负责科举者,正是如今的魏太师。
不过刘元息并没有走寻常升迁路,例如借着‘恩师’魏太师的东风一路向上。
刘元息以进士的身份,入主刑部,任一个小小捕快司员外郎。
协助捕快司郎中,外人多称京师总捕,管辖长安所有捕快。
包括大理寺,京兆尹,外六县所有的捕快,通通归属刑部捕快司。
进士刘元息在底层历练两年,却没有像众人想象中的高升,竟然还外放了。
去了遥远的南疆。
刘元息也没有像其他尚书那样,有背景直升尚书,亦或者在京历练两年再升尚书。
他的升迁之路,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
年仅二十岁高中,二十二岁离京,远离中枢之地。
三十二岁之时,奇迹般地从地方官回了长安,任刑部侍郎,品级上来讲,小升。
因为在回京任刑部侍郎之时,刘元息已任上州长史,位同从三品,。
但京官的侍郎三品,看起来是要比外地官员显贵得多。
终于,在三十五岁这年,刘元息任刑部尚书,成为六部尚书之下,除了陛下宰相之下权柄最重的六人之一。
如今,已主持刑部五载。
不惑之年的刘元息望着诸葛谨言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至今仍淡定自若,甚至在晃荡的马车中闭目养神。
额……似乎是睡着了。
刘元息轻抚自己那一脸的胡子,“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此事过后,你诸葛谨言恐怕无法再做到独善其身了,毕竟把人都得罪得差不多了。”
“让我猜猜啊,魏不徇、你、陛下……说不定还有温相,也是,如果此事能成,你等将是陛下心腹,为此得罪一些人也没什么。”
诸葛谨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刘大人您可真是聪明绝顶啊,若我能成为陛下近臣,定会多多说刘大人的好话。”
刘元息身体微微后仰:“看来是我猜错了,那行吧,我就看你们年轻人接下来能做什么。”
诸葛谨言笑嘻嘻的,可心中却不得不佩服刘元息。
他自认刚才已经表现得很自然了,可还是被这眼光毒辣的家伙看出来了。
诸葛谨言问道:“下官斗胆问一句,此事过后,下官可有得罪大人?”
刘元息拨开车窗帘子,看着街道上忙忙碌碌的捕快身影:“年轻就是好啊,不畏权贵,亦不为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