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院子内,柳肩愈将赵应棠手里的青玉佩夺到了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呃,爹爹,这人今夜宿住咱家,前番儿子又对他有赠药之恩,人家一片心意,儿子就替你收下了……嘿嘿,我去睡喽。”
柳二郎刚说完话,就兴高采烈的拿着请玉佩回了东厢房,赵应棠被眼前混不吝的主儿给搞得一愣,旁边的柳植气的浑身直哆嗦,指着自己儿子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逆子、逆子……”
赵应棠一看眼前形势,只得劝解道:“柳伯父勿恼,与您今日收留之恩相比,不值一提。”
柳正此刻正扶着赵应棠,二人朝着西厢房走去:“叔父,俺扶着赵老弟去西厢房,待会让俺婶娘去灶房烧些温水洗洗身上鱼腥味,再弄身像样衣衫来,赵老弟这身上衣衫都烂尽了。”
柳植长叹一口气:“晓得了,驴今晚就不拉磨了,明早驾车时候小心着横轭,快断了,还没来得及换下。”
油灯昏暗不明,当赵应棠躺到了西厢房的“床”上时,心里颇为感慨,这“床”看来有些年头了,木板都有些朽了,自己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柳植送来了热水以及干净衣裳,赵应棠清洗了身上,接着又换了一身衣裳,不过衣裳有些小,瘦弱的他穿上之后,袖子还露着半截胳膊。
眼下自然不能太讲究,有的穿就已经很不错了,赵应棠心满意足的躺到了床上,虽然是破床,但也比柳正那摇摇晃晃的小船靠谱多了,难能可贵的是再闻不到鱼腥味,想着等回到大名府一定要吃顿好吃的,接着躺到雕花大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
眼下伤口正在快速愈合,明日也能回到大名府,赵应棠心里终于有了片刻宁静,自己失踪这段时间,没有米大胡子、程德玄、沈浅儿、抱琴任何消息,也不知赵二、符彦卿又有什么新动作,等遇到那该死的刘思遇,一定要将之好好审问一番。
柳正从墙角拿出一卷苇席,毫不在乎的将之铺到了地上,仰面就睡了下去,紧接着他吹熄了身旁的油灯,整个西厢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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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济渠盘绕千里,在一处转弯处。
火把将永济渠两侧附近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停靠在岸边,岸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旁边站着数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若是仔细看去,二人正是给赵应棠治病的那个卞郎中,而年纪小的那个正是女扮男装的小郎中。
“闾丘仲卿,也不知是你运道不好,还是怎么回事,跟着韩通,韩通在汴梁被杀,奔投李筠,李筠兵败自焚……还是离某远些,省得霉运沾染老子,若是今晚抓不到赵应棠,韩三娘跟我走,你自己自裁即可。”
为首黑衣人看着卞郎中,冷森森的说了一席话,而卞郎中却眯着眼睛笑道:“不用假惺惺如此,想让在下自裁,你还不够分量,去让你家主人跟某说……”
很明显,卞郎中只是一个称谓,他的真实名字便是闾丘仲卿,而那女扮男装的小郎中正是叫韩三娘。
为首黑衣人竟然仰天大笑:“哈哈哈……还是一副搅屎棍模样,我家主人岂会见你这个老匹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将老匹夫拿了。”
那黑衣人身后的几个随从正要往前,韩三娘拔剑在手,望着几个黑衣人冷冷说道:“三娘与闾丘先生潜伏在这大名府很久了,那赵应棠也是从我手里逃脱,你若是有气就朝我来撒,不用为难闾丘先生……另外,我劝你多做些有益于时局之事,那赵应棠身上有伤,定然走不远,不如将前面这个村子围了,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呵呵呵,将门虎女,还真是韩中书好女儿,不过女子终归要相夫教子,这世间还是男人天下……闾丘老儿,你那项上之物就再留几天,来人,吩咐弟兄们将前面庄子围了,掘地三尺也要将赵应棠给老子挖出来……哼,皇帝之命老子要拿走,赵应棠那些营生,老子同样要收为己用,今后要起事,这要钱地方还多着呢!”
身后一个黑衣随从领命离去:“是!”
片刻之后,数不清的黑衣人将火把全部熄灭,静悄悄的摸进了前方的村子,为首黑衣人一甩披风,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村子走去,闾丘仲卿与韩三娘相互对视一眼,也跟着前方的黑衣人走了过去。
黑夜中的村子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柳家宅子大门也响起了一阵急促马蹄声,紧接着马蹄声消失一刻,大门处竟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开门,官府追缉强盗,速速开门……”
堂屋里亮起了灯,下一刻,柳植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推开了堂屋门,径直朝着大门口走去,当其刚走到西厢房门口,一个黑影窜了出来,一个声音小声说道:“叔父……快灭了灯,谁知道外面之人是官差还是强盗。”
原来那黑影正是柳正,当此时刻,柳植也将气死风灯罩子取开一道口子,吹灭了油灯,不过此刻东厢房门吱扭一声被打开,迷迷糊糊的柳肩愈迈步出了门,他打了个哈欠冲着大门口喊道:“作死玩意,这里没有什么强盗,要闹去别处闹半夜三更,你们不睡,爷爷还要睡呢!”
柳正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哎,二郎,你鬼叫什么……万一是强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里面有人,砸门!”
门外又传来高喊的声音,接着便是乒乓作响的砸门声传来,柳肩愈本来一点也不在意,听到外面的人要砸门,立刻急了眼:“夜闯民宅,目无法纪,砸坏了大门你门需赔给一扇新门。”
此刻赵应棠也扶着西厢房的门出了门:“柳大哥、柳伯父,这些人说不定就是之前那伙强盗同伙……有没有趁手家伙事,万一来者不善……”
正在这时,本就不太结实的大门轰然倒塌,数个黑影窜进了院子,只听其中一个人高喊着:“我等奉命行事,院子里之人迅速到院中集合,我等自会搜寻一番,若是找不到强盗,自然会离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此刻村子周围竟然火光冲天而起,正好照亮了柳家院子,借着光亮,赵应棠突然瞥见了几个穿着禁军装扮之人,而那几个人竟都是熟悉的面孔。
“史珪博、李承训、张从信……你们不是在南乐县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原来几个人正是赵二调给赵应棠的几个禁军,而史珪博等人听到了赵应棠的声音,立刻变得欣喜起来:“爵爷……你可真是让属下好找呀,可算找到了……”
柳正、柳肩愈正欲做出一副戒备神态,史珪博等人竟然齐刷刷的跪了下去,这让柳家三个男人变得有些不知所措,齐刷刷的望向了赵应棠。
无巧不成书,此时小村如同突然炸开了锅,哭喊声、犬吠之声飘忽传来,火光变得更大了,突然从门口又跑来一个身穿禁军打扮的军卒:“史都头,不好了,有一群黑衣蒙面人正朝这边赶来,人数太多,压根数不清。”
“爵爷,对方身穿黑衣,定然不是良善之辈,还是速速随卑职返回大名府,官家还有抱琴、浅儿姑娘他们此刻都在大名府?”
一时间,柳肩愈有些迷糊起来,不过他旋即一拍脑袋:“怪不得那玉佩是五爪龙,看来大哥所救之人竟然是个皇家贵胄。”
柳正、柳植疑惑的望着赵应棠,显然还未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赵应棠听得事态紧急,对着柳正、柳植说道:“柳大哥、柳伯父,还请快快随我们离开此地,那些黑衣人定然不是善茬,等以后安全了,我再细说来龙去脉……史珪博,这些都是本爵爷救命恩人,一定要保护好。”
“是!”
下一刻,柳植进堂屋叫出了自己媳妇,柳正与柳肩愈将驴子牵了出来,套上了驴车,柳肩愈见自己娘亲还不愿离去,非要收拾细软,情急之下,他化掌为刀,一下子击打在柳母脖颈处,只见柳母软软的倒下,柳肩愈背起自己母亲放到了驴车之上。
下一刻,柳植驾驶驴车出了院门,驴车后还跟着柳正与柳肩愈二人,史珪博命令李承训聚拢人员,又让张从信头前带路,自己则亲自背起了赵应棠,朝着门口急速奔去。
赵应棠胳膊、胸腹部有伤口,但他仍然任凭史珪博背着自己,咬牙忍住了疼痛,等走到门口时,史珪博快速让一个禁军军士牵来了马,并将赵应棠扶了上去。
一小段时间后,七八个禁军骑马护在了赵应棠身后,在他们后面便是柳植赶着驴车,再往后便是徒步奔跑的柳正、柳肩愈与一个禁军军卒,一行人沿着一条小路向前急速奔行。
在赵应棠一行人后方,一个黑衣人高喊着:“快来人,这里有人跑了……给我追……”
正在策马疾驰的赵应棠立刻涌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前番在南乐县就不要命的逃过一次,不想到如今又来一回,这命,还真是曲折离奇,但愿,这次能交个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