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应棠失踪三天后,大名府节度使牙城变得异常忙碌起来,米信、程德玄与随行的数十个禁军整日在外寻找赵应棠,而符彦卿也抽调了数百天雄军兵卒四处打探其消息。
刘思遇被关进了牙城中一间房子中,周身上下已经衣衫全烂,结痂的伤疤布满了周身上下,人也被吊在一处木架上,披散的头发掩住了面容。
只听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符彦卿、符昭信闪身出现在门口,朝着两个把守兵卒使了个眼色后,两个兵卒立刻离开了门口。
轻咳一声之后,符彦卿迈步进了房间,符昭信顺手将房门掩了起来。
正在低着头的刘思遇突然抬起了头,立刻挣扎起来:“王爷……思遇冤枉啊……”
铁链被挣的哗啦作响,符彦卿皱着眉头没说话,刘思遇一个劲的喊冤枉:“卑职冤枉啊,王爷,跟随你数年了,您最清楚思遇为人……卑职敛收财物,这是各个藩镇都会做之事,偏偏咱们天雄军做不得,是何道理?”
“够了,天雄军管辖六州之地,乃是河北三镇之首,你瞒着孤做了何事,不用一件件说穿罢,前番官家故意赐孤粟米,用意不言自明,他是要让孤自行惭秽,这事情有一半原因在我,孤不怪你,但如今你却擅作主张,勾结不法乱党,劫掠堂堂开国男爵……看来孤是看错你了。”
符彦卿说完这些话,重重的抽了刘思遇一巴掌,对方显然被打懵了,虽然头发披散,依然能看出正在流泪,嘴巴张得老大。
刘思遇变得泪眼婆娑,涕泪直流:“冤枉啊,王爷,不如您将刘思遇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殷红色……就是借思遇一千一万个胆子,我也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符昭信此时走到符彦卿跟前跪了下来:“父王,刘大哥数年跟随着您老人家,当年阳城大战契丹,若不是他拼死护卫咱们父子,何来今日……父王,此事透着怪异,皇帝在南乐县遇伏,接着又差赵应棠来大名府,好巧不巧,此时他又被歹人劫走……这些事无论如何看,都像又一只无形之手在背后操纵,目的就是冲着父王您,制造您与皇帝之间冲突……”
“哎,是福不是福,是祸躲不过……刘思遇,我且问你,从赵应棠身上起红疹,到你建议他去城外瞧病,可曾有人知晓?”
“卑职那晚吃多了酒,一觉醒来就发觉回到了家中,接着就到赵应棠住处寻那个程郎中,见他全身起了红疹,这才介绍了那姓卞郎中……为得就是让程郎中医治肝病,当时卑职还带了一钱褡子黄金,还曾给赵应堂下跪,如果有一言为虚,就让天雷弑了我。”
听完刘思遇讲述,符昭信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思遇,你都曾跟谁讲过那卞郎中之事?”
“家人俱在家乡,此地只有一个小妾,卑职只同她说过……呃,还有……”
说巧不巧,一个声音在门外传来:“禀告魏王殿下,天子密使已到了牙城,带来了官家密旨。”
闻听此言,符彦卿心下一震,接着转身向着门外走了出去,刘思遇见符氏父子全部走了出去,立刻高喊道:“王爷、王爷……”
符氏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刘思遇只得长叹一声……
八百余殿前司禁军在殿前都知张琼带领下逐渐靠近了大名府南门,赵二、赵廷美与张德均三人也在其中,赵二特命打出了皇帝的仪仗,此时行进的大军中,已是旗帜招展、旌旗蔽空。
史圭博、李承训、张从信等人是赵应棠身边的护卫,他们前番并未随赵应棠到大名府,此刻他们正打马跟在抱琴、沈浅儿乘坐的马车周围,宋发带着制造天火酒、白糖霜的数个工匠也随行在大军之后。
抱琴掀开马车侧帘,笑吟吟的望着肉眼可见的大名府城墙:“浅儿姐姐,咱们快到大名府了,等个几日就能见到少爷了。”
“抱琴,张中官临叫咱们启程时,说是爵爷去大名府治下几县去体察民情,让咱们在大名府等他……可是我这心总觉着有些不踏实。”
抱琴笑道:“程德玄平日不大靠谱,幸亏还有米大胡子跟着,出不了什么事……浅儿姐姐且放宽心,咱们一路舟车劳顿,正好在大名府逛逛,临出汴梁时,少爷衣衫没带几件,到时候先置办上几身。”
在二女不断的聊天中,队伍离着大名府越来越近,正在这时,突然有数骑鱼贯出了大名府南门,奔着前方队伍疾驰而去,而领头之人,正是胡须鬓角霜白的符彦卿。
等到两支队伍离着百步远,符彦卿勒马停住,牵马继续向前走去,身后众人也有样学样,全部下马步行,等到离着五十步远时候,符彦卿看到了身穿金黄战甲的赵二,他立即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身后的随从。
符彦卿躬身作揖,向着赵二朗声说道:“老臣符彦卿,恭迎官家圣驾……”
符昭信单膝跪地:“臣符昭信恭迎圣驾……”
禁军将士全部停下,并且自觉的让出一条路,赵二翻身下马,笑容可掬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符氏父子身边:“哈哈哈……魏王快快请起,朕前番已发旨,魏王见朕赞拜不名,可不许如此了……这位是令郎罢,啧、啧,果然一表人才。”
符彦卿被赵二给扶了起来,他只得开口道:“正是犬子,老臣谢官家抬爱,不过这君臣之礼乃是人伦大事,马虎不得……请官家让老臣将这拜见之礼行完。”
“魏王不需客气……”
赵二托住符彦卿双手,回头一望之后继续轻声说道:“魏王要将六郎不见之事暂时保密,此番六郎家人下属也有随行,怕是传出去惊动了姨母与母后……魏王不用多想,那个叫刘思遇之人在何处,带朕去见他。”
眼前的赵二竟然小声讲话,而且抛却了君臣该有的礼节,让符彦卿准备的一番说辞全部没了用武之地,这让他颇觉意外:“这……请官家随老臣到牙城去,昭信,你先骑马去将刘思遇提到我那值房里……”
还不等符昭信答话,赵二却朝着张琼开口道:“张琼,你带些人跟符指挥使去提人……”
“是!”
“是!”
张琼、符昭信领命离去,赵二与符彦卿又开始了君臣之间的寒暄,随后,符彦卿与赵二一同朝着大名府城门行去。
大名府的节度使牙城修筑的又高又大,当赵二与符彦卿并排骑行到牙城之下后,却听得里面有一人一马疾驰而来,等到了赵二马前,那人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官家,刘思遇死了……张指挥正在勘验现场。”
“什么……张德均你差人把守牙城各个出口,不准放一个人出去,还有,差人护卫好六郎家眷……六郎啊,朕真后悔让你来大名府……哼,若是有人不开眼,朕定会百倍偿之。”
赵二眉头皱得像是三冬冰雪,让人看着有些发寒,符彦卿不由得心下一紧,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魏王……魏王?”
“呃,老臣方才有些失神……老臣未出城之时,曾到刘思遇被关押之处去了一趟,当时他虽身上有伤,但还不到重伤而亡程度,此番是老臣失职,还请官家重责。”
“无妨,看来朕与魏王要演一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