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太阳令人慵懒,赵应棠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城东作坊中。
头昏脑胀之下,昨晚的一幕又浮现于脑海中,作完那阙词后,老王景扑通往地上一跪,说自己七十有三,希望辞去凤州节度使之职到汴梁颐养天年,慕容延钊、韩令坤也是有样学样,皆是跪到了赵二跟前请辞,赵二好一顿抚慰才将三人劝到了桌前坐下。
接下来整个宴席的流程总算恢复正常,正殿也不乏吃酒吃多了离席的官员,赵二看到兵部侍郎、枢密副使赵普旁边还有桌空位,大手一挥让赵应棠坐到了那里,吟了那阙词之后,赵应棠也成了大殿中最炙手可热的人,总有人朝着他遥遥举杯,终于在与赵普碰了一次杯之后便没了记忆。
整个二月尾巴与三月在平静中度过,转眼到了夏四月中旬。
实验室、食舍、教室、制衣作坊已经全部完工,就连占地二十亩的宅子也兴建完成,在老道士选了个良辰吉日开坛做法之后,赵应棠与一众人总算从城东作坊搬入了新宅。
众人搬离城东作坊后,白糖霜、天火酒、榨油三项营生仍被留在了原处,不过作坊也开始了改建、扩建,在保证生产的同时,四周新砌筑了高墙,中间有些院墙被打断,重新规划出了各自生产、生活区域,到四月中旬的时候,也已经全部完成。
吕余庆已经将书院用地全部征好,给赵应棠交割了相应地契,刘家村、芦花村、陶土村搬迁工作也顺利完成,里面的壮劳力几乎被四海商行的全员吸收,要么在书院工地做工,要么入了城东作坊,就连原来三个村子的适龄妇人、女子也大多进了制衣作坊。而陶土村的烧砖作坊也全部被留了下来,顺理成章的成了四海商行第五项营生。
书院下一步的建设已经在逐步动工,办公室、操场、藏书馆、园林、道路、人工湖、试验田,新一批的教室、食舍、教室已经做好了规划,纳入了下一轮的营建之中。
在汴梁城中,豆油售卖的铺子已经开业,豆油成了富贵人家的标配,总是供不应求;制衣作坊的流水线也已经开始生产,售卖女装的成衣铺已经装修完毕,再过两三天就要开始营业。
天火酒在长春节一炮而红,城东作坊、内酒坊、都曲院生产的天火酒也日益走上正轨,赵应棠顺势也开了一处酒行,为了天火酒的生意,四海商行以原来的秦家马队为基础,又招收了一些人,置办了很多运货大车,赵二派米信从牟驼冈牵来了一百多匹马,虽然是赊给四海商行的,但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四海商行各项生意、书院的营建都在欣欣向荣之中蓬勃发展之中,赵二时不时就会穿着便服来一趟,赵应棠对这位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一点办法没有,每次都是全程陪着笑脸带他四处溜达。
转眼到了四月十五这日,当赵二一行人又是骑着马身着便装出现在书院门口时候,提前得了消息的赵应棠早已等在了那里,赵二身后跟着张德均、米信、王景,还有一个瘦瘦的官员,但是赵应棠并不认识。
等到赵二离得近了,赵应棠与秦家父女躬身行礼:“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到六郎这里来了?”
赵二没有答话,微笑着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在门口站着的史圭博,走到赵应棠身边就提脚轻轻踹了赵应棠一脚:“臭小子,还不是你前番惹的祸,还不是被你一阙词闹得,王卿家连上七道奏折请辞,今日恰好是小朝会,这不刚散了朝会朕就越想越气,这不就带着他来找你算账来了……还愣着做什么,哼,替你征地花了朕四万多贯,若是没什么好东西,朕还要踹你。快跟朕说说你又捣鼓出了什么新东西?”
老王景下了马也走到了赵应棠身边:“小子,建军事学院是你的主意?”
看看赵二,又看看老王景,赵应棠讪讪的说道:“呃,六郎只有一张嘴,这事情不妨一件一件说。”
赵二瞪了赵应棠一眼:“那你先回答王卿家的话,边走边说……这一个多月不见,你小子还能耐了,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是热火朝天的,现如今竟建了那么一大片房舍,快跟朕说说都是干什么用的?”
“陛下,六郎只有一张嘴……”
听了赵应棠的话,赵二作势又要踹赵应棠,赵应棠眼疾手快躲到了一边:“呃,陛下又踹六郎,好歹是四海商行的总裁,被人看见了会被笑话的。”
“咦……还敢躲,不要你陪了,秦老、怜儿带朕去转转,王卿家、王仁瞻你们让这小子带着。”
听到皇帝的话后,秦绍和赶紧行礼,秦语怜也盈盈道了个万福:“陛下请随怜儿去实验室转一圈,棠哥哥这两日还真弄出了两样东西,一个叫煤球,还有一种新的印书法子……”
“那快带朕去看看,对了,你和这小子的婚事操办的怎么样了……?”
一行人一分为二,秦家父女带着赵二、张德均、米信朝着远方走去;赵应棠与老王景还有那个被赵二叫做王仁瞻的官员留在了原地……
望着皇帝渐行渐远,老王景扭头望望赵应棠:“还愣着做什么,快跟我们说说这建军事学院的事。”
赵应棠抱拳拱手说道:“老郡王先不急,我等先去校场观看一番,让老郡王和赵大人看看六郎身边的军卒平时如何训练的,等看完之后,六郎再将这军事学院的事情跟老郡王说说。”
闻听此言,老王景黑着脸说道:“看来官家踹你是有理由的,真是不识抬举,真会卖关子……老头子都想踹你个七八脚才解恨。”
刚说完话,王景作势就要抬脚,赵应棠讪讪一笑躲了过去,这老王景竟然和赵二一个德行,一言不合就要踹人,真的是令人无语。
见此一幕,王仁瞻微笑道:“王仁瞻见过赵爵爷,爵爷可真是日理万机啊……待会就有劳爵爷答疑解惑了。”
“好说、好说……”
三人走到二十个军卒训练的场地,史圭博一吹口哨,还在训练的二十个军卒立刻集合起来,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他们个个一身精壮的腱子肉,面色黝黑,不过个个变得精气神十足。
老王景看的啧啧称奇,他也是个懂行的:“啧啧,这些儿郎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算是军中的精英,赵小子,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应棠笑道:“老郡王跟六郎去那边坐着喝些糖水,待会看看就知道了……史圭博,开始平日训练……”
“是!”
史圭博一声令下,二十军卒开始了训练,单杠、双杠、仰卧起坐、俯卧撑、扛木头、攀爬、过独木桥全部演示了一遍,还有四五个军卒又骑着高头大马开始了骑射训练,马上的几个军卒弯弓引箭朝着数十步之外的一个靶子,嗖嗖几声破风声之后,全部弓箭都上了靶,还有三支箭正中红心。
见王景、王仁瞻两人看的入迷,赵应棠开口说道:“陛下说了好几个月了,也不见他有个什么动作,军事学院说白了就是学如何打仗的地方,方才演示就是训练兵卒的一些法门,两军交战,其一,军士素质就是左右战争走向的一个重要因素,谋略再好,没有令行禁止、意志坚强的军卒去执行,无非是些空中楼阁罢了。在实际的战争中,兵员素质高的那一方自然占据优势,是故训练军卒显得尤为重要,如何能更有效的练兵自然就成了一门大学问。”
老王景若有所思的说道:“说句实话,你小子的那阙词却是让老夫有了归隐之心,上了七道奏疏请辞,想在这汴梁城颐养天年,却被官家带到你小子这里来,说是看完以后再让老夫决定是去是留,看来是想让老夫挑下这开办军事学院的担子……”
王仁瞻也点点头:“官家看来也要武德司学习爵爷的练兵之法了,怪不得、怪不得……米信曾向卑职说过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爵爷,如今一看果然一语中的,王某佩服……”
惬意的喝了一口糖水之后,赵应棠嘿嘿一笑:“陛下深谋远虑,有老郡王这样一些久经战阵的宿将当先生,讲授排兵布阵、指挥调度的方法,培养的忠君爱国的情操,等学成之后再分派到军中任职,自然比统兵将领自己摸索强多了……陛下曾对我说过,马军、步军、水军,都要练兵、培养将领……若是各个统兵之将都在军事学院中捶打一番,以后统兵定然会少走些弯路,老郡王德高望重,正好适合统筹这军事学院之事……”
老王景瞪了赵应棠一眼:“行了,少给老夫戴高帽子了……”
正在此时,王仁瞻拱手问道:“武德司的是年初才成立,如今正是缺人时候,爵爷的这些军卒能不能借几个给卑职,好让他们也帮着练练手下的儿郎们。”
“嘿嘿,那可不行,这几个军卒可是陛下赐给本爵爷的……上回在新曹门就见识过一回你们武德司的厉害,陛下还夸了你王仁瞻,对了,那个刺客抓到了没?”
见赵应棠故意岔开话题,王仁瞻有些着急:“刺客的事情等一会再说,卑职能不能派个几十人来这里训练一番,爵爷放心,这吃穿用度卑职折成现钱给爵爷如何?”
武德司的神出鬼没让赵应棠心有余悸,赵应棠挠了挠头说道:“呃,本爵爷可不想得罪你们武德司,不过有一条必须先答应,你们武德司不准监视本爵爷,我可不想撒尿时候身后还有一双眼睛盯着……”
“哈哈……卑职以为是何事,这个自然可以,那明日卑职就派人过来,这些器械看着也不够,到时候卑职再弄几个匠人来多做些……”
……
两个时辰后,新建宅子一处房间内。
明亮的阳光将整个房间的阳光充满,一个长长的条案坐着四海商行的一众东主,赵应棠虽是总裁但也只得将主坐让给了赵二,秦家父女、苏长修皆是在长条案前端坐,张德均手握拂尘站在门口,聚精会神的望着房中的众人。
众人刚刚落座,因为赵二的存在,房间里的气氛稍微有些严肃,赵二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微笑着扫视一圈说道:“都那么拘束做什么,朕只是一个占了两成股子的东主,赵总裁你快说话呀。”
听得赵二的话,赵应棠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就开始……从四海商行兴建至今,这算是第一次东主会,今天就三个议题,一个是前段时间每项生意的财务状况回顾,第二个就是书院筹办的事宜,另一个就是这天火酒如何售卖到大宋以外之事……怜儿,你先将前段时间的财务宣读一下罢。”
秦语怜点点头,取出一个账册念了起来:“前番白糖霜生意共计收入五万两千二百一十六贯,支出九千四百六十七贯,天火酒收入一万三千二十八贯,支出七千六百九十二贯,豆油生意收入……另外因建书院共计花费两万七千贯,一共盈余一千二百七十四贯,如今账面还有三万八千二百七十四贯,其中有一万五千贯为曹客使出借,二千贯为吕知府出借。”
赵二颇为意外,皱着眉头说道:“曹彬、吕余庆两个也入股了?”
赵应棠回答道:“要是能入股倒好了,他们说陛下严令官员经商,是故只愿意借钱,这钱以后还要还回去去的。”
“原来如此,不对呀……这生意朕怎么一点好处没捞到,征地就花了四万多贯,米信上次从牟驼冈弄得百余匹马,朕还送了二十个侍卫给你,这里外里一算,还真是亏的一塌糊涂。”
“陛下,这生意从年初才开始,况且您又有两成的股子,到年底还早,等那女装、天火酒生意一起来,就是扣去修书院的钱、税钱,年底少说也有二十万贯利润,再加上新开的营生,啧啧,六郎觉得陛下今年还能小赚一些,您想想,这以后每年能是个小数目么……”
赵二一听,顿时心里平衡多了,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秦绍和说道:“这间屋子里的人共计才八成股子,剩下的两成股子不如拿出来换钱,正好用来修书院,不如先出一成股子,作价十万贯,想来定会有人感兴趣的,毕竟两三年就能回本的生意还是有很多人感兴趣的。”
听到秦绍和的话,赵应棠不由得赞叹起来,后世有的股票市盈率都好几百,也挡不住别人购买,因此他觉得秦绍和说的还是有些保守了:“二十万贯比较合理,要知道以后四海商行的生意会越做越大,这股子拿在手里就相当于一个吃穿不尽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