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满整个汴梁城,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大街小巷皆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与行人,车辚马萧,好不热闹,一声声跌宕起伏的杂音交织在一起。
大年初一要赶早,各家各户的人大都是天不亮便起来了,秦家一处房间内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时至正午,两个人仍在呼呼大睡,正是五更天才睡下的赵应棠与苏长修二人。
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在了赵应棠的脸上,许是比较刺眼,赵应棠眼皮耸动竟然醒了过来。
“呀,天都大亮了,赶紧去搞些吃的……咦……哎,瞧这记性……”
坐直身子的赵应棠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拍了拍脑袋重新躺下,不过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数羊也没用,苏长修呼噜声、磨牙声响个不停,赵应棠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干嘛,睡得正香踹人作甚……”
“要磨牙去外面找个磨盘磨去,要打呼噜去门外躺雪地打去,还以为是夏天打雷呢,吵死人了。”
“有本事你也打呼噜磨牙吵醒咱不就得了,还能落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美名,这直接踹一脚性质可变了,用你的话叫羡慕嫉妒恨……”
这几天,赵应棠、苏长修两人一天能做的事情不多,除了要饭便是抢鸡毛房、发呆,日常拌嘴成了二人一道抚慰的精神菜品。
这个时代,每天吃的饭的次数可以衡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大内的皇帝老子标准的四餐饭,权贵三餐,平民两餐,至于像赵应棠这样的专业乞丐与苏长修这样的准乞丐来说,每天能混上一顿吃的就不错了,社会地位就只能敬陪末座了。
四更的那顿酒一直喝到了五更,苏长修酒量却着实有限,喝了四碗就如同死猪一般睡下了,后面的酒菜全便宜了赵应棠,没有了竞争对手。赵应棠的酒量与穿越前差别不大,喝了许多酒也没有一丝醉意,五更时候酒喝干了,秦语怜告辞离去,赵应棠只得意犹未尽的上床歇息。
自从唱了那首歌,秦语怜看赵应棠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后面又央求他再唱,赵应棠着实有些不太情愿,这唱歌需要他先酝酿情绪,唱的时候还耽误吃饭。后来秦语怜以年初一下午陪赵应棠去逛街为代价,他就痛快的答应了,美女作伴游汴梁,不同意等同于这个人傻。
秦老爷五十出头,在汴梁有处布店,还有一个运布的马队,也算的上是小康之家,他的一妻一妾均已病逝,只有秦语怜一个闺女,于是打着招上门女婿的打算,不过每次都是被宝贝闺女拒绝,秦老爷也未强行当家做主,缘此秦语怜十七岁了还未嫁人。
斗完嘴,苏长修继续春秋大梦,赵应棠一骨碌爬了起来,推开房门,清冷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秦语怜仍是一身狐裘在身,提着一盒东西朝着他迎面走来。
秦语怜笑靥如花,碎步盈盈:“棠哥哥,怜儿给你带了点心,快尝尝。”
赵应棠对秦语怜的名字赞不绝口,听着就让人怜惜,偏偏还会疼人,更重要的是长得楚楚可怜,她的存在证明了上天还是会偏心的,将美貌给了她,顺便赠送了温柔,不是买一送一那种,而是送一又送一那种。
赵应棠对点心不感兴趣,对游街充满执念:“怜儿来的是时候,点心来的不是时候,赵某还不饿,去逛街么?”
“噗嗤……好呀,你看这是什么?”
秦语怜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黑布茄袋,在赵应棠面前晃了晃,赵应棠一眼就看出来是装钱的茄袋,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哎呀,好难猜,说不定是啥好吃的。”
院子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可屋顶的积雪却依旧存在,太阳晒了挺长时间,雪的附着力已经到了临界点上,秦语怜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屋檐边的一堆雪就滑下屋檐,冲着赵应棠的脑袋就掉了下来。赵应棠抚掉头上的雪,又抹了抹脖子里的水,此刻他才意识到还是老实些好,说谎话是要遭报应的,这雪偏一点点都砸不到自己。
秦语怜笑的前仰后合:“呵呵呵……这两个袋子里各有五两银子,是父亲给你和修哥哥的。还有个好消息,父亲说你们无处可去,打算初八让你们去跟着跑马队运布,这几天你们就在家里好生歇着,救命之恩不好报,父亲眼下也就能想起这么多,今日他去走亲访友了,估摸着得很晚才能回来……棠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
赵应棠被一连串的好消息砸的晕晕乎乎的,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五两银子就是五贯钱,这个时代的包子馒头被人们统一叫蒸饼,蒸饼最便宜的一个五文钱,五贯钱能妥妥的买上一千个蒸饼,就是睡到这一千个蒸饼里面,也可以裹得严严实实,要是一天俩蒸饼能吃一年多。去马队入职,又解决了就业问题,月俸自然也会有,赵应堂瞬间从一个乞丐化身为有正儿八经营生的人,一下子就从从地下乘风入了云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并不是在做梦,是切切实实就要来临的事情,赵应棠的思绪无法停止,定身咒被越拖越长……
秦语怜最后句话说完,赵应棠才回过了神,接过了茄袋与点心:“呃?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长话短说罢,多谢秦老爷,多谢怜儿妹子……”
秦语怜快人快语:“谢什么谢,棠哥哥,你到底多大呀,说话一套一套的,真有趣。还有,以后你就称呼父亲秦伯父就行了,秦老爷太生分了。”
赵应棠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多大?大抵是十八或十九岁,要饭要的记不得多大了;这以后秦伯父就是赵某亲伯父,哎,可算有家了。”
“呵呵,棠哥哥把这当家再好不过,……呃,棠哥哥头发跟茅草似的,大初一的又没办法洗头,怜儿帮你梳梳头罢,梳完头就出去逛街。”
赵应棠点点头回屋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又放了一个茄袋给还在打着呼噜的苏长修,这家伙脚上有冻疮,也不适宜外出,就让他梦里去逛大街罢。
身边没有了苏长修的碎嘴子,赵应棠有些不习惯,老觉着缺了些什么,不过头皮传来的疼痛让他疼的龇牙咧嘴,很快将这种心思抛到九霄云外。
“哎呀……”
“呃,怜儿头一次给别人梳头,棠哥哥且多忍耐些,秋云被怜儿放回家过年了,以前都是她帮着梳的头,因此怜儿也不怎么会梳……”
“无妨,你就当是一堆乱草就行,怜儿,你这屋子里怎么这么香?”
“好友送的龙脑香,说是贵着呢,平时不舍得用,这过年时节到了,就取了一些放到熏炉点了。”
拾掇了大半天,秦语怜终于把赵应棠的头发绾在了头顶,仔细端详眼前的男子,她竟有刹那失神。赵应棠照了照铜镜,嘿嘿直笑,想不到自己这张脸还挺耐看的,只是瘦的厉害、黑的厉害,长胖一些,捂白一些,定是美男子一个,自觉比苏长修那张圆脸好了何止千倍万倍。
颜值到了巅峰,自信心也跟着膨胀,赵应棠多了份俾睨天下的意思。马行街就在门口,是故都不需要乘坐马车,赵应棠、秦语怜一双人就走着出了秦家的宅子。
再次走上熙熙攘攘的大街,赵应棠百感交集,也许这一刻起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起点,以前那个乞丐已经消弭不见了踪影。赵应棠虽然摆脱了乞丐身份,但是他却时刻关注着大街上的乞丐,忘记曾经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需要时间将记忆冲淡,直到淡的在脑子里寻不到痕迹,才有可能成功。
这个时代正月初一前后共休沐七天,正月初一是最热闹的一天,大过年的自然有少量街铺关着门,但是大多数的街铺还是营业的,因为汴梁城的人都会在这几天走亲访友,逛街游玩,消费欲望可以说是最高的时刻。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每当遇到好吃的东西要付钱时,秦语怜总是不让赵应棠掏钱,赵应棠郁闷无比,有钱都花不出去的一点感觉不好,感觉那茄袋中的五两银子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你不给,某不怕,唱到来年五月夏……”
“你不给,某不气,唱到来年七月七……”
“你不给,某不走,唱到来年九月九……”
一个手持哨棒的人出现在了一个讨饭乞丐面前:“臭要饭的,过个年也不让人安生,去别家要去,这里马三方罩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