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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喜儿(1 / 1)


青沙河从远远的中条山出来,流经韦家堡村南,向东流去。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在蒙蒙的夜色里进入各自的梦乡。

一辆212吉普车亮着灯从镇上开过来,下了公路沿着坑坑洼洼的土路,驶向韦家堡村。在村前远远的停下,熄了火灭了灯,车上下来一群人,在夜色中直奔靳玉蛾家。村子里有几户人家的大黄狗听到了动静,机警的冲着这群人叫起来。

靳玉蛾在熟睡中被敲门声惊醒,她丈夫韦福田也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一边伸手摸到灯绳把电灯拉开,一边嘟囔着说:“娘那*,半夜三更尽折腾人。”说完又要躺下,被已经穿好上衣,正在蹬裤子的靳玉蛾用脚轻轻在屁股上推了一下,“还睡呀!快起来,从后墙出去给那几家通个风。”

韦福田一听立马清醒了,翻身下床,披衣提裤出门而去。

片刻,黑夜里的韦家堡狗叫声不断,人们在睡梦中闹醒,只听到房前屋后急促脚步声,以及谁家的门被“啪啪啪”敲打的声音。

天色微亮,起早的人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昨夜工作组来了,喜儿被抓走了。”

“另外几家跑得快,没抓住。”

“喜儿在工地上干活,脚被铁钉扎了,一出门刚好碰见工作组。”

人们正在悄声说话,靳玉蛾从对面过来,朝韦天喜家走去。

“是她带着人一家一家抓的。”

“哎呀!这人哪?”

人们在靳玉蛾背后指指点点。靳玉蛾揉了揉连熬带急发红的眼睛,装作没听见人们的议论,来到韦天喜家。

院门虚掩,韦福顺低垂着头,蹲在墙根下抽着焊烟袋。看到靳玉蛾,他站起来,不知所措的问道:“他婶子,这可咋办呢?”

靳玉蛾说:“现在越来越严了,以往还事前说一下。”

她说着进了院子,三间老瓦房的西屋里还亮着灯,她来到窗外小声喊道“秀月!”

年秀月从房间里出来,怀中抱着不到两岁的小男孩韦林生,三四岁的韦树生跟在身后,他们用惊恐不安而又期待的眼神望着靳玉蛾。

靳玉蛾看了看年秀月又微微隆起的腹部,走上前抚了抚年秀月的肩头,又替她整理了有点蓬松的头发,轻声说:“月!别怕,实在不行先找个地方躲一顿。”

站在院子中间的韦福顺走过来,忧心忡忡的说:“躲也没地方躲呀,就这么大个院子。”

靳玉蛾看了看简陋苍凉的院落,三间有些年代的老瓦房,东边两间石绵瓦盖顶的厢房,一间做厨房,一间韦福顺住着。几件必要农具或挂在斑驳的墙壁上,或依靠在门后角落里,院子西边树枝搭建的羊圈里徘徊着几只绵羊,剩下只有被勤劳的主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

“要不让秀月晚上住我家西屋,让福六过来跟你住。”靳玉蛾说。

“这样行吗?你……”韦福顺想到靳玉蛾是妇联主任,工作组一来就先到她家。

“没事,西屋没住过人,他们想不到。”靳玉蛾很有把握的说。

“那喜儿现在可咋办?”韦福顺又担心起来。

“喜儿不用管,其它村也抓走的有,里面蹲几天就放了。”靳玉蛾说。

清沙镇是每逢三六九大集,街上人来人往,远远听见一个大音响反复宣讲:只生一个好一个没烦恼;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少生孩子多种树,老了树下享清福。

吕庆三开着他的“奔马”大三轮,满面笑容,嘴里叼着烟卷,双手扶着车把,三轮车以最慢的速度在人群里挪动。他对今天这个生意非常满意,上午拉着七八个夜里抓来的人在街上游转,中午镇府食堂里白面馍牛杂烩面随便吃,下午再拉着几个人到镇下面各村庄里转一遍,就可以到镇会计那里领十块钱。他在十字街口有一肉摊,早上把猪屠宰分割好,挂在肉架上,让老婆照看肉摊,他开着三轮拉着人转悠。

三轮车上的七八个人,没有五花大绑,,只用根草绳拴着一只手,互相连在一起。就像拿狗尾巴草串了几个蚂蚱。

三轮车在人群里走得很慢,押在车上的人中,有三四个低垂着头,把脸埋在别人身后,一脸郁闷,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另外几个却抬头挺胸,兴致昂然的望着车下满大街热热闹闹的人们。尤其是韦天喜连着草绳的一只手,抓着三轮车厢前面横梁,另一只手不停的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嬉皮笑脸,好像不是拉他来游街示众,而是请他来检阅。

好多人都认识韦天喜,有人喊道:“喜儿!这车坐着咋样?”

韦天喜答道:“爽啊!不要车钱,拉着到处转,下午还到各村看一看。”

有人问:“喜儿!那小黑屋住着舒坦不?”

韦天喜说:“小平房真亮堂,就是一股尿骚味不咋样。”

三轮车走到那里,街上的人们都扭头观看,目光里有点惊讶但更多是钦佩。惊讶的是多生个孩子也会被游大街,钦佩的是这几个不让生还敢生,英雄!

韦天喜高高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看着人们满面笑容望向自己,心中越发精神起来,想起评书里武松打虎之后,被众人抬着游街的情景,不由得兴致勃勃,张口唱道:“铛哩咯铛!铛哩咯铛!闲言碎语不要讲,咱表一表好汉武二郎……”。众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喜儿摇头晃脑,自得其乐。在前面开三轮车的吕庆三也扭过头来,“嘿嘿”地冷笑。

一个押车的办事员走过来,说道:“喜儿!今天是把你当作典型示众,让你认错,不是让你唱快板。”

韦天喜说:“我哪错了?”

办事员说:“你都俩儿子了,老婆又怀孕,还没错?”

韦天喜说:“这我没办法,种子掉土里,总得发芽吧!”

众人听了都乐起来,有人起哄:“就是啊,喜儿种子好,哑巴地也肥,不长庄稼也长草!”

人们又哄笑起来。

三轮车慢慢往前走着,韦天喜依靠横梁而立,一脸很享受的样子,东张西望。

对于游街,韦天喜是有经验的,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游过一次。

那是韦天喜十七八岁的时候,正是青春张狂的年纪。夏季天热,一群人在清沙河里洗澡,一边洗一边瞎聊,聊来聊去聊到语录上,有人就高呼:“本子上说了,*副**万寿无疆?”

韦天喜站在岸上对着芦苇丛,双手掂着鸡鸡正在洒水呢,听了这话回过头来争辩道:“副**万寿无疆我个鸡儿,能活个一百年就牛*了”。

众人大乐,直夸喜儿敢说。谁知道第二天喜儿正在河边放羊,村公社革委会胡主任,带着乡里来的两个人,看到韦天喜,胡主任指着说:“就是他,昨天胡言乱语。”

韦天喜被带到乡公社,做为典型被游街示众。虽然折腾来折腾去,喜儿倒是开心,因为三顿饭都是在公社食堂里吃,吃完饭,拿根绳子手上一系,跟着几个带红袖章的人在街上转,吃过午饭再到各村转。

傍晚时候回到公社,两个带红袖章的人问主任:“接下来咋处理?”

胡主任说:“先让他去吃饭。他这个问题比较严重,等一会儿来一辆汽车,连夜把他送到县里。”

喜儿一听说能坐汽车去县城,心里暗自高兴。在食堂里急急吃了饭等着。等到天黑以后,一辆“解放”汽车停在公社门外,主任和司机坐在驾驶室里,两个带红袖章的人和喜儿站在后面车厢里。

汽车大灯照着坑坑洼洼路面往前走,韦天喜抓着厢沿随着汽车颠簸身体摇摆,路两旁黑乎乎的树木快速一掠而过。韦天喜心里有点遗憾,如果是白天多好,人们都能看见他坐汽车了。

汽车进了城,两边的灯光渐渐多起来,转进一条路灯明亮的街道,韦天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电灯,很是惊喜。

汽车在一个大院里停下,几个人下了车,胡主任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要不要连夜审?前几次送来的都是连夜审。”

胡主任说完向大院深处去了。韦天喜到了新地方很是好奇,玻璃门窗上,墙壁上,树干上到处贴着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各种标语,他不认识字,不知道写的什么,也不关心写的什么,只觉得红的绿的黑的白的很是好看。

等了一会儿,胡主任从院子深处回来,说道:“领导们连夜开会去了,咱们找个地方先睡觉,明天再说。”

胡主任和司机又钻进驾驶室。韦天喜和两个带红袖章的人找到一个小会议室,把桌子拼在一起,躺在上面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胡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餐票,一人发了一张,在一个食堂里打了饭,几个人正在津津有味吃呢,过来一个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人,他对主任说:“你们清沙河公社的几个吃完饭回去吧。没事了。”

几个人都有点迷糊,韦天喜很是可惜,因为这个食堂里的饭菜,比乡公社食堂里更好吃。主任更是不解,问道:“高科长,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一夜了。”

高科长说:“昨天夜里开会,接到上级通知,副统帅,噢——不对,现在应该是**坐飞机叛逃,在沙漠里坠毁。韦天喜不但不是侮蔑,你们乡公社还应该给他表扬。”

胡主任这才明白过来,吃过饭带着几个人坐车回去。

这一下是白天,韦天喜站在车厢里,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那是县里为了表彰他有觉悟,特意给他发的。汽车在县城里转了一圈,路上的行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韦天喜很高兴,出了县城,路两旁绿油油麦田一眼望不边,远处的中条山像一道屏障,巍巍耸立。韦天喜迎着风,看着胸前的大红花,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十几年前的经历让喜儿知道游街是很风光的事,所以这次被抓来游街,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过了两天,韦福顺卖了一只羊两袋麦子交了罚款。韦家堡的村长写了保证书,妇联主任靳玉蛾写了军令状,保证七天之内,韦天喜把年秀月带到计划生育站做手术。

七天之后,不见人影,乡公社又下来抓人。当时要抓的人太多,抓人的人手不够,就安排一个办事员,领了街上的几个地痞无赖,走村窜巷,四处拿人。那吕庆三也是开着他的三轮,随叫随到。

白天在田里干活的人们一看乡里来人了,赶紧给村子里报信,等到村长或者是妇联主任领着一群人围住院子,哪里还有人影。

于是抓人的一群人改变战术,白天睡觉,夜里搞突袭。

年秀月躲在靳玉蛾家里,却也十分安全,有时候乡里来的一群人就在靳玉蛾家院子里,但是根本想不到要抓的年秀月就在西边屋子里。

韦天喜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就躲在他大姑韦福珍家里。韦福珍家住在计划生育站后面,中间就隔着一块庄稼地。

年秀月身孕快七个月的时候,副乡长亲自带队,一天后半夜突袭韦家堡,来得次数多了,谁家在哪里住都清清楚楚,绕过村长妇联主任直奔超生户。结果还是扑了空,正要出村的时候,经过靳玉蛾家房后,听到有小孩子啼哭声,很是纳闷。仔细再听,啼哭声确认是从靳玉蛾家西屋传出来。绕到前面一敲门,那哭声立时止住。

靳玉蛾慌慌张张打开院门,一群人直奔西屋。原来是年秀月小儿子韦林生半夜发烧啼哭不止,让工作组才发现藏身的地方。

副乡长让靳玉蛾解释清楚,靳玉蛾冷静下来,不慌不忙说:“昨天下午天快黑时,发现了年秀月,怕她再逃跑,就把她圈在西屋,等天亮了就押送到乡里。”

副乡长严肃的批评:“下次不能这样,发现了要立即报告。”

年秀月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抱着小儿子,惊恐不安来到计划生育站。靳玉蛾不放心,也找借口跟着。

女站长身材瘦长,面无表情,她看到年秀月怀中的小孩不停的哭,伸手一摸額头:“烧成这样了就知道抱怀里。”她一把夺过小孩,问靳玉蛾:“你是她什么人?”

靳玉蛾说:“我是小孩外婆。”

女站长一边把小孩递给靳玉蛾一边说:“你把他抱到门口那个急诊室,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给小孩打一针退退烧。”

靳玉蛾一摸小孩的脸,确实很烫,急忙抱着来到急诊室。两个穿着白大褂医生在值班,靳玉蛾说了情况,两个人马上给孩子量了体温,一个医生说:“是感冒发烧,问题不大,打一针先退烧,再吃几包药就好了。”

等到孩子打好针,包了药。靳玉蛾不放心,抱着小孩来找年秀月。计生站里到处都是躺着做完手术的人,在一个过道里看到了年秀月,只见她躺在一个临时搭的床铺上,面色苍白,腹部已经平平,她看到靳玉蛾,轻声哭了起来。

躲在韦福珍家的韦天喜心里烦闷,说道:“大姑,我不放心,我得回去看看。”

韦福珍说:“这天都黑了,你一回去,还不被抓个正着。”

好说歹说,韦天喜总算劝了韦天喜住下。后半夜,突然外面有狗叫声,韦福珍被吵醒了,隐隐约约听到有婴儿啼哭声。韦福珍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有幻觉。翻了身再睡,哪里还睡得着,那婴儿的啼哭声虽然断断续续,却是清清楚楚,而且哭得十分揪心扯肺。韦福珍穿衣服起床,开门出了院子,外面漆黑一片。她侧耳细听,那声音从庄稼地里传来。韦福珍顺着啼哭声,走进庄稼地,那田里玉米已经半人多高。韦福珍双手分开枝叶,寻着哭声来到一堵墙下。借着朦朦夜色,韦福珍知道这是计划生育服务站后面的围墙。

围墙西边有一个厕所,厕所旁边有一个小门。那是平时清理垃圾的人进出的门。那啼哭声就在那个门外。

韦福珍走到小门附近,只闻到恶臭袭鼻,模模糊糊只看到地上有很多白色东西。韦福珍顾不上这些,只觉得走得越近,那啼哭声越是揪心,她顺着声音伸手去摸,摸到一团胖乎乎,那声音止住了。她顾不得是什么,抱在怀里返身钻进玉米地。

韦福珍回到家里,灯光下一看,是一个女婴,虽然有点瘦弱,但小脸蛋红扑扑的,惹人喜欢。韦天喜也醒了,过来一看,十分爱怜,同时心中却也不安起来,不由得惦记年秀月,嘱托姑姑保护好婴儿,他急急出门而去。

回到韦家堡,天已微亮,直奔靳玉蛾家,只见院门紧锁。转身回到自己家中,韦福顺,韦福田老哥俩已起了床。韦福田看到韦天喜说道:“喜儿!好险啊!幸好你不在家。半夜来了好多人。”

韦天喜问道:“三叔!我三婶子呢?”

“不是在家吗?”

“没有,院门锁着呢!”

三个人感觉不妙。正在这时,只见靳玉蛾抱着小林生村外回来。

三个人迎上去,靳玉蛾回到家里,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三个人垂头丧气。靳玉蛾说:“既然已经这样,也没有办法,也不是咱们一家。喜儿你赶快收拾些吃的用的,到计生站去照顾秀月。”

韦天喜不敢耽搁,立马收拾好东西,慌慌张张去了。

过了几天,计生站人满为患,医生给了年秀月一些消炎药,嘱咐按时服用。韦天喜用一辆平板车把年秀月接回家里。

年秀月看看空空的腹部,又想起当初遗落在三峡叶家寨的两个人女儿,不由得哭了起来。

韦天喜不知道如何安慰,突然想起来姑姑捡的女婴。就问什么时间做的手术,年秀月只知道是后半夜。韦天喜心中暗暗祷告,安慰年秀月莫哭,也许还能找回孩子。

韦天喜悄悄把这事情告诉了靳玉蛾,靳玉蛾到计生站找到两个值班的医生,暗暗打听昨天夜里做了几个手术。医生说:“抓不到,就做了你家一个。”靳玉蛾心中暗喜,直接到了韦福珍家中,说道:“真是菩萨保佑,你捡的小孩就是咱的侄孙女!”韦福珍听了大喜,说道:“幸好夜里狗叫把我吵醒,要不然这妞的命就没了。”于是这女孩小名就叫狗妮儿,大名韦小米。

为了不让人知道,狗妮儿就藏在韦福珍家。趁着夜晚,年秀月也来到姑姑韦福珍家里,看到小女婴,喜极而泣。

在姑姑家悄悄住了几个月后,婴儿的啼哭声还是让巡查队得到了消息,将韦福珍韦天喜带走。

韦福顺只好把剩下的羊卖了,把吃的粮食也卖了,把两个人领出来。

看着空荡荡的羊圈,见底的粮仓,韦福顺一筹莫展,正好有亲戚介绍了一个工作,韦福顺不顾年迈去了中条山下一个林场,一边护树林一边修剪花木,管吃管住,一个月,一百二十块钱。

韦天喜也不敢闲着,忙完了农活,就随建筑队在附近工地上干活。

这天,韦天喜收了工,从工地上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只见韦树生带着小林生,还有邻居家几个小孩正在门外一个土堆旁玩耍。不远处停着一辆三轮车。韦天喜抱起小林生,从那那三轮车旁走过,只见车厢里有一坨猪粪,看样子是各村庄里收猪的人开的。6

韦天喜心里想,家里仅有的几只羊已经卖光了,没有养猪,正在疑惑,来到家门口,院门半掩,走进院子里突然听到西边房间里传来年秀月“哇哇”的惊呼声,韦天喜急忙进屋,只见一个赖汉正在欺负年秀月。

韦天喜大骂一声,弯腰把小林生放在地上,顺势抄起墙角一把铁叉。

那赖汉正在得意逞坏,听到骂声,回头一看,见是韦天喜,丢下年秀月转身就逃。

韦天喜一看,认出是街上卖肉的吕庆三,本想一叉结果他的狗命,担心叉到年秀月,于是举起钢叉狠狠拍下,正中吕庆三肩头,吕庆三残叫一声,夺门跑到院子里,向院门外逃去。

韦天喜跨了两步,看看追不上,奋力把铁叉投出,正中吕庆三大腿。吕庆三回手拔掉铁叉,慌忙发动三轮车,落荒而逃。

韦天喜走上前安抚正在哭泣的年秀月。后来才知道,那吕庆三几次随人来抓韦天喜,人没抓到,却看那年秀月虽然是个哑巴,却是美人一个,皮肤白净,身段匀称,生了三个小孩之后,更是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看了几次之后,就起了坏心思。

这天开着三轮到韦家堡收猪,看看人们都在村外田里干活,来到韦天喜家门外,只见院门半开,几只小孩子在路边玩耍。就进了院子,装作是镇上下来催讨超生罚款的,威胁年秀月。年秀月虽是是个弱女子,却生性刚烈,那是肯就范,吕庆三见软的不行,色胆包天,一把将年秀月抱住,年秀月一边挣扎撕打,一边“哇哇”呼喊。正好韦天喜回来赶走了恶人。

韦天喜要去派出所报警,被年秀月拦住,她用双手比划着说:“那人也没把她怎么样,那一铁叉也快要了他的命,想必他以后不敢再来了。”韦天喜明白她的意思,也就作罢。

那吕庆三本来就是街头无赖,欺行霸市,缺斤短两,遇见赶集的美貌妇女,明的调戏,暗的欺负,屡屡得手。这次被韦天喜差一点要了性命,心中恼恨。回到家里,只说是与韦天喜发生口角,争执之中被韦天喜手拿铁叉,叉中大腿。几个酒肉朋友听了,信誓旦旦,扬言为他出气报仇。

过了几个月,韦天喜已渐渐将这事忘了。这天他到镇上去准备买些种子化肥,走到半路,天下起雨来,他把一个空袋子挡在头顶,急急往前走。刚到镇外十字路口,一个满嘴酒气的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突然在他面前歪倒。那人爬起来,破口大骂,只说是韦天喜撞了他。

韦天喜莫名其妙,一边解释自己没有撞他,一边赔礼道歉。那人依旧不依不饶,这时候又围上来几个人开始纠缠撕打。韦天喜一看不妙,转身要走,被那人拦住去路,韦天喜情急之下,挥手一拳,正中那人脸上,那人摔倒在地。韦天喜跳过那人,正要逃走,只觉脑后风起,被一记闷棍重重打倒在地,韦天喜挣扎着回头一看,只见吕庆三丢下木棍,和众人四散跑进街巷。雨越下越大。

等到年秀月知道消息匆匆来到街口,韦天喜已经奄奄一息,她抱着韦天喜,轻声“呜呜”呼唤,韦天喜慢慢睁开眼睛,说道:“那吕庆三太狠。”就闭上了眼睛。这时候有人帮助报了警,警察来到。年秀月找来纸笔,把韦天喜最后说的话写下来给警察看,,派出所立即来到吕庆三家,却只有他老婆在家,并作证说,吕庆三头一天已经出远门了,还没有回来。

这件事不知怎么回事,就这样似乎要不了了之。

韦福顺急匆匆离开林场,回到家里,见此情景,老泪纵横。年秀月把韦天喜说的话又写了给韦福顺看,韦福顺拿着纸条到处投诉,无奈证据不足,不予采纳。

看看已到腊月,韦福顺感到无望。这天他把林场带回的一把砍刀放在竹篮里,又到菜地里拔了半篮子菠菜盖在上面。

正是隆冬,北风呼啸,小雪飘飘,韦福顺帽子上落了一层雪,眉毛胡子满是冰渣。他来到街上,虽是腊月,因为下雪赶集的人不多,他来到吕庆三的肉摊前,那肉摊上也落下了层雪,吕庆三在一个屋檐下烤火。

韦福顺把帽檐往下拉了拉,说道:“庆三呀!来两斤五花肉。”

吕庆三听了,只以为是认识自己的人,也没在意,搓着手过来切好肉,称好,收了钱,把刀收在案子下。又急忙跑回火堆旁蹲下。

韦福顺放下篮子,抽出砍刀来,稳步走到吕庆三身后,大喝一声:“吕庆三!”一刀斜劈。

吕庆三一回头,只见寒光一闪,急忙仰身躲开,一下子跌倒在火中。

韦老汉一刀未中,顺势双手握刀砍下,正中吕庆三大腿根部,吕庆三“妈呀”大叫一声,浑身带着火,连滾带爬,躲进一个门店里。

附近的人听到喊声,一齐围过来,有几个是吕庆三的亲信,更是拿刀持棍,来抓韦老汉。

韦老汉把帽子摘下,拿在手中,扬了扬另一只手中的刀,众人吓得后退几步。韦老汉把刀扔在地上,缓步向派出所走去。

有人认出了韦老汉:“他是喜儿的爹!”

也有人认出了韦老汉:“他是当年严队长的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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