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坐在看守所的大通铺上,江辞月抱着膝盖靠着墙角,抬眼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
经过几个小时的心里建设,她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
现在冷静下来了的她,一想到自己之前满心恐惧的时候居然会抓住墨北琛说胡话,她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果然,坐牢的那段时间,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掉当年的伤害和恐惧。
恐惧到,她居然会对那个曾经差点策划杀了她的墨北琛求救。
甚至,她还说出了愿意跟他离婚的话。
不过还好,墨北琛没有发现端倪。
否则的话,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都会因为她一时的恐惧害怕而付之东流了。
“还不睡?”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女人低声的询问声。
江辞月皱了皱眉,转眸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这女人叫迟姐,比江辞月早关进来两个小时。
江辞月要在这里待24小时,她要在这里待半个月。
虽然在表面上,她和迟姐今天才见面认识,但实际上,她已经认识迟姐五年多了。
五年前,迟姐和江辞月也曾经关在同一个女监里。
江辞月进去之前,那群女犯人欺负的人一直是迟姐。
后来江辞月这个哑巴进去了,她们才转移了目标。
有的时候江辞月被欺负地狠了,迟姐还会偷偷地给她塞馒头吃,帮她清理身上的脏东西,对她的苦难感同身受。
以前她一直都想对迟姐说一声感谢,可她是哑巴,打的手语迟姐又看不懂,所以这句谢谢一直没说出口。
不过没想到,五年后,居然又会在这里遇见。
迟姐自然不会知道,面前这个算计了凌家大小姐,轰动了全城的女人,居然会是五年前在牢里那个被人欺负到频频寻死的小哑巴。
但江辞月为了表达当年对迟姐的感谢,还是主动跟迟姐搭讪聊了一会儿天。
她也算是江辞月在这个看守所里,唯一认识的人了。
听到迟姐跟自己说话,江辞月回过神来,朝着迟姐笑了笑:“睡不着。”
迟姐也爬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得清的声音开口:“放心吧,你明天就能回去了,今晚睡个好觉,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江辞月挑了挑眉,转眸看了迟姐一眼。
五年没见,迟姐身上的气场变得自信了很多也锐利了很多,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辞月不知道迟姐身上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很欣慰她有这样的改变。
“放心吧。”
迟姐勾唇笑笑,又拍了拍江辞月的肩膀,然后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那些躺在大通铺上闭着眼睛,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的人,声音提高了一点:“有我在,今晚你肯定能睡个好觉。”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谢谢你。”
江辞月勾唇对迟姐笑道。
这声谢谢,不光是谢她在这个时候安抚自己,也谢她在五年前对自己的照顾。
这一夜,江辞月和迟姐一直低声聊天聊到了很晚才休息。
第二天早上分批次洗漱的时候,迟姐是第一批,江辞月是第二批。
迟姐走后,房间里有人冷笑着嘲讽:“听说某些人刚来榕城不久,我怎么就不相信呢?一个外地人,到了这种地方,还知道去讨好本地最大帮派老大的女人?”
“你懂什么?有的人就是这样,在上流社会里趋炎附势惯了,到了这里也一样。”
“呸!真恶心,一进来就找靠山!这种人可别落我手里!”
……
听着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江辞月默默地抿了抿唇。
很显然,这些话是在说她。
可她昨天接近迟姐,只是因为五年前曾经和她抱团取暖,接受过她的好意而已。
她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迟姐,居然成了榕城最大的帮派老大的女人?
这时,迟姐洗漱完回来了。
远远地,她就听到了那些人讨论的声音。
她走进来,“砰”地医生将手里的脸盆摔在地上,眸色冰冷地扫了一眼那些女人:“不服气的话,你们也来讨好我,看我给不给你们好脸色!”
那些女人被迟姐这么一说,全都低下头,灰溜溜地都去洗漱去了。
听到脸盆摔到地上的声音,管教走进来:“怎么回事?”
那几个女人也不敢说是迟姐摔了东西,只能干笑几声:“不小心撞到了,脸盆掉在了地上。”
有个女人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将脸盆捡起来递给迟姐:“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脸盆撞掉了。”
迟姐淡淡地嗯了一声,冷漠地接过脸盆收回视线。
“都小心点!”
管教严肃地提示了一句,转身离开。
等这些女人都走了,迟姐才收起身上冰冷的气场,轻笑着坐到了江辞月的身边:“没吓到吧?”
江辞月顿了顿,摇头:“没有。”
昨天见到迟姐的时候,她只觉得迟姐这五年来变得自信明媚了许多,却不知道,迟姐居然现在混得这么风生水起,连监狱里的人都怕她了。
“你也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亲近,并不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
“我也挺喜欢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想要从兜里掏一根烟来,动作都做出来了,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看守所,兜里没有香烟。
女人淡淡地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一边的枕头上,声音淡淡:“五年前我也认识一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女孩子。”
“她不会说话,又被人污蔑是奸杀犯,是根本没可能出得去的,所以每天都被欺负地很惨,我心疼她的遭遇,经常偷偷帮她。”
“有一次,我也被欺负了……”
“整个女监里,从来都没有人敢明着帮助被欺负的人,可她却冲出来,用她能发出来的,仅有的嘶哑的声音怒吼着帮我。”
她陷在回忆里,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个画面,我一直记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都已经是我们女监里的最底层了,可就因为我偷偷帮过她,她就想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保护我,你说傻不傻?”
江辞月沉默了。
迟姐说的事情,她其实也都记不太清细节了。
但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因为被欺负地狠了,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不计后果。
却没想到,这些事,也能被迟姐记到现在。
“后来她出狱了,听说嫁了个有钱人,又听说杀了人,被追杀在外逃命。”
迟姐叹了口气:“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我跟她再也没见过,也帮不上她什么。”
“结果昨天在这里,就遇见了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你。”
“你们的名字一样,也一样招人喜欢。”
说完,她扫了一眼刚刚那些女人离开的方向,低声对着江辞月开口:“知道那些女人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说那些话吗?”
江辞月顿了顿:“是因为我讨好你?”
“不是。”
迟姐轻轻地伸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讨好我又不关她们的事儿,她们根本都用不着生气。”
“她们生气是因为,有人收买了她们,让她们给你点教训。”
“但你一直在我身边,她们又得罪不起我,气急败坏,才会说出那些酸话来。”
江辞月恍然。
原来,这才是她们对她阴阳怪气的原因。
不过……
是谁对她恨得这么深,连她在看守所,都要收买人进来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