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饿不死,我临走为他准备了整间屋子的草料,是怕它想我了!”往年渡劫,过了年关就回了乌家,今年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明日我带你回去便是了。”
“好。”
司阴虽然奇怪她为什么突然不去京城方向了,但也没问。
马车稳定性很好,一路走在城里的平坦街道,七分满的茶杯稳稳当当,水渍丝毫没有泄露出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湖边。
路遥拉开马车厚重的帘子时候,乌玉半眯着眼侧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一张小脸儿被透过窗纸晕进来的淡淡阳光笼罩,听到响动,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就那么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古井无波的大眼看着他,司阴守在她身旁,如同一尊雕塑。
路遥愣了一下,脑海里有一种莫名的想法窜出来,像是突然醒悟的感触。
马车里的氛围,活像是一种庄严的诵经场。
倒不是说乌玉和女菩萨沾一点边儿,而是司阴带给人的这种近乎信仰的守护,实在太自然了。
“到了?”
乌玉拢一拢毛茸茸的衣领,直起身来看向路遥。
路遥被她这一声惊醒,摇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脑海,应道:“是,下来吧。”
寒冬时节,江边已经没有什么景色了,树根部的积雪还未融化,江面上厚厚的有一层霜色的结冰,离湖边不远处,路遥的小厮已经搭盖好了临时的棚帐,去往棚帐的路上用毛毯一路铺设过去。
一行人踩着雪白的毛毯进了棚帐,虽是临时搭建,棚帐里该有的东西全都一应俱全。
一盏茶的功夫,小厮便在棚帐门前几丈远的冰面上开了一个圆形的窟窿,鱼竿鱼饵准备妥帖。
乌玉从小到大除了练功就是被追杀,哪儿有大冬天在湖面上钓鱼这种闲情逸致,眼里晶亮晶亮的,手握在鱼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反观司阴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剑魄,倒是稳当的很,只看了一次路遥上饵料下鱼钩便学会了,随手一抛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和做过无数次一样,熟练的很。
“手不要搭在鱼竿上敲啦,有了震动之后,水下的鱼儿就不上钩了。”
“哦好。”乌玉乖顺的收回手,两眼直直的盯着水面下的动静。
其实从光亮的地方,透过一个冰窟窿看水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换做从前功力还在的话,这些倒是不成问题,可乌玉如今功力尽失,只能百无聊赖的撑着头干等。
“有了。”
司阴瞟了一眼身边的女魔头,说完便转目看向水面。
话音刚落,乌玉手边的鱼竿就抖动起来,她后知后觉的“唔。”了一声,赶忙手忙脚乱的抓住鱼竿拉动鱼线。
路遥哪里见过女魔头这么日常有趣儿的样子,平日里她不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就是让人又上瘾又毛骨悚然的微笑。
正看得目不转睛时候,只见女魔头用网子捞上来鱼,徒手抓了,一个用力,鱼便受不住昏死过去,拿过身边候着的小厮手里的刀,三两下就把鱼的内脏剖解干净。
路遥:...
冬天的冰窟窿,是极为好钓鱼的,几人不过半个时辰,便有几条大鱼入网,尽数交给了乌玉处理,她倒是也不嫌弃脏,料理好鱼用温水洗净了手,便十分熟练的架在岸边的火上烤。
路遥撩起袍子坐在矮凳上,问道:“从前做过?”
“被人追杀时为了不伤及无辜,尽往荒山野岭跑,这种事不知做过多少次了。”乌玉仿佛看弱智一样看着路遥,心道自己又不是辟谷了,饭当然还是要吃的。
路遥显得有些震惊,回想起她之前钓鱼高兴的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做,也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问道:“那你怎么抓鱼?”
乌玉随手从身边拿起一根干枯的树枝,手扬起来想要做示范,往湖面上一望,才顿觉自己功力全失,若无其事的做出一个抛向湖面的动作,比划了一下随手扔下树枝。
“大概就像这样。”
路遥没发觉她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也捡起一根树枝,非要去湖边试一试不行。
司阴也回到岸边,手里拎着鱼桶,宽大的袖子遮住狭长的指甲。
火堆边只剩下两人,司阴与聒噪的路遥不同,独处时刻几乎没有语言,乌玉烤她的鱼,司阴便安静坐在她身边。
一声带着石子摩擦干树叶的声音,打断了静谧的氛围。
“乌玉。”
司阴头也没抬,目光都在火上,乌玉把烤架放在手边,看向来人应了一声“卿之公子好闲情。”
江卿之面色凝重,没有心情和她闲扯,直入主题“你在潮州的消息很快就会人尽皆知,路家是当地望族,何必拉人下水。”
“所以呢。”乌玉淡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路家瞒的严实顶不住追杀过自己的人那么多,有人认得出走漏了风声也实属正常。
江卿之一时语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天寒地冻的,专程来一趟湖边告诉她这个消息,半晌道:“各门各派杀不了你,并不代表不能处置路家,尽管路家盘踞潮州多年,也无法与整个武林为敌。”
“那卿之公子呢?也是来处置路家的吗?”
江卿之面色冷淡的与女魔头对视,没再回答,又面色冷淡的转身离去。
司阴用铁夹往火堆中添入两块儿木炭,抬头见乌玉盯着江卿之的背影,眉头微蹙。
“乌玉。”
“嗯?”乌玉又拿起放在手边的烤架,接着烤鱼。
“打算如何?”
“那就从路家开始吧。”乌玉嘴角带笑,红唇嫣然好似血色,杀光天下人有什么意思?不如夺走他们最爱的东西。不是日日夜夜都想要她乌家的宝贝吗,能求得的东西叫觊觎,求不得的东西叫仰望。
她偏偏要把手掌中这棵诡异的树木,抬到信仰的地步。
大势所趋,她便要这大势掉转头,掀起来万丈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