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善在翠珠的安抚下停止了哭泣,只是还有些抽抽噎噎的。
“好了,平善,家里没人陪你玩,以后天天去找秀珠玩,过两年上学了,就有伴儿了,男子汉别哭哭啼啼的。”珍珠笑着哄道。
平善四岁,秀珠三岁,可平善还没秀珠长得壮实,两人个头差不多高,秀珠调皮好动,平善温和内向,两人凑在一起,秀珠永远是那个占主导位置的人儿。
梁氏就觉着,秀珠太霸道,不大乐意让他去找秀珠玩耍。
翠珠出嫁前,平善有翠珠照顾,就不怎么常去找秀珠玩耍。
以后,没人帮梁氏照看平善了,想来,王氏把平善送去她家玩耍,梁氏应该不会反对了吧。
翠珠抱着平善轻轻拍着,哄着他道:“嗯,以后,多去找秀珠玩。”
平善窝在她怀里,乖巧地点点头,被眼泪洗刷过的黑眼珠像宝石般明亮。
珍珠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小脸。
“二姐,柏铭哥对你好么?”
她朝平善做了个鬼脸,逗弄着他,嘴里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翠珠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迅速染上红霞。
“嗯,挺好的。”
她小声回答。
“二姐,你可得把手里的那张保证书给收好了,别让柏铭哥看到了。”珍珠就提醒她道。
保证书?翠珠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想了起来。
“珍珠,那个,要不还是……”
还是什么?珍珠就横睨了她一眼。
翠珠忙干干一笑,摆手说道:“没,我收着好好的呢。”
这还差不多,珍珠满意地点点头,“二姐,那份保证书起的只是一个预防作用,这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懂么?这种保证书什么的,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所以,你要好好收着。”
她辛辛苦苦弄回来的保证书,怎么也得发挥些警示作用才行。
翠珠忙点头,她知道珍珠是为了她好。
只是,她相信赵柏铭,他是那种言而有信的人,轻易不承诺,承诺必守信。
珍珠知道她的意思,可这世上,能影响赵柏铭的人和事情很多,有些时候,事情不会顺着人的心意走,就比如纳妾的问题,现在赵家还只是普通农户,这个问题好像不存在,可是,将来呢?
赵柏铭考上了举人后呢?中了进士后呢?当了朝廷官员后呢?
即使,他到时候依旧能恪守承诺,可还有别人会影响到他,比如他奶黄氏,当了官员家眷,见识到大宅门内妻妾成群景象,会不会学着别人的做派,往赵柏铭院内添人?
又比如村长赵文强,一朝得势后,会不会觉着男人左拥右抱更能贴近高门大户作态,从而支持赵柏铭纳妾?
再比如赵柏铭将来的同僚下属,给上司行贿送礼,钱财动人心,美人迷醉眼,酒后乱性的事情还少么?
她不指望保证书起什么大的作用,但至少,能让赵柏铭有所顾忌。
王氏她们手脚利落的准备好了饭菜。
堂屋内开了两桌席面,烧得汪汪的两个火盆摆放在八仙桌一旁。
都是自家人,饭桌隔得不远,说话声相互间都听得到。
王氏使出了看家本领,一桌饭菜整治得极为美味。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宾主尽欢。
饭后,众人说了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两人。
李氏和珍珠帮着收拾了碗筷,一家人才慢慢朝家中走去。
十一月中旬,气温已经变得很低。
冷风顺着山沿一路吹拂而来,让吃饱喝足的几人都感觉到一阵冷意。
胡长贵抱着秀珠,给她裹了裹身上的小棉衣。
“大雪快到了,天也越发的冷了。”李氏牵起了平安的手,感受一下他手上的温度,还好,平安的手心很暖和。
“是啊,今年初雪下的早,气温似乎也比往年冷,好在,咱家的柴火收上了足够的份量。”胡长贵抱着小闺女软乎乎的身子,笑呵呵地往前走。
“还是珍珠有远见,柴火比往年多收了一倍,咋烧都够用了。”李氏看着一旁的珍珠,满眼都是欣慰。
珍珠吐吐舌头,她哪是有远见,那是因为今年多开了间女学,多请了先生,以及腊味作坊那边,人手增加了,取暖的热炕得时时供应着,哦,还有谷园里多了刘成两口子,这些加起来,都需要耗费不少柴火。
所以,她干脆比往年多囤了一倍的柴火,避免出现柴火不够用的现象。
回到家中,潘雪兰给他们端上了红糖姜茶。
“雪兰姐,小黑回来了么?”珍珠喝着热茶,温热又带些辛辣的姜茶直达心肺,一股暖意慢慢向四肢蔓延。
他们早早去了老宅,小黑那家伙大冬天地跑出去疯玩,居然天亮都没见它回家。
“回来了,见你不在家,还自己跑到厨房找吃的,我给它热了卤猪尾,它吃完就去睡觉了。”潘雪兰回答,随后又喜滋滋的说道:“哦,小黑脚丫和肚皮上的毛发弄脏了不少,它在我身旁绕了两圈,还冲我叫了两声,我才反应过来,去拿了热水给它擦了一遍,再用干布巾给它擦干了毛发。”
潘雪兰有些激动,她到胡家这么久,终于能碰到小黑了。
小黑什么脾性?就算是珍珠和平安,它不高兴的时候,一样甩脸子不让人触碰,更别说别人了。
潘雪兰平日用好吃的引诱它,小黑连瞧都懒得瞧一眼。
偶尔还会赏她一个睥睨众生的傲娇眼神。
啧,这家伙,也只有用得上人家的时候,才老实听话些,弄脏了毛发,它又向来爱干净,家里还没熟悉的人在,只有潘雪兰算得上眼熟,当然要驱使她帮忙了。
天气冷了,小金已经很少出山林了,小灰也早早囤好了过冬的粮食,甚少跑到村里来了。
寒冷的冬日里,人与动物都开始猫冬了。
只有那只精神亢奋的小黑,还一天到晚的跑进山林里玩耍,偶尔会带着它的小弟过来混饭吃。
暖烘烘的热炕上摆放着炕桌,炕桌上放着点心与水果,还有笔墨纸砚,珍珠盘腿坐在炕上,正给尤雨薇写回信。
尤雨薇的信保持着一个月一封到两封的频率,这次的信是她成亲后的第一封。
新婚燕尔的她,字里行间都带着浓浓的喜悦感以及初为人妻的羞怯感,珍珠能想象出,尤雨薇写这封信时,那含羞带怯的脸。
她那么喜欢顾祺,终于得偿所愿,怎么会不开心呢。
珍珠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尤雨薇嫁入顾家后,忙着熟悉新的环境和家人,顾祺过了乡试,又得准备明年春天的会试,所以,即便是新婚期间,也只休了三天假期。
顾祺过了乡试的消息,珍珠听刘平说过,她没有感到意外,顾祺以前是因为常年病弱,才耽搁了学业,要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许早该蟾宫折桂了。
明年的会试对他而已,想来也会顺利通过的。
以后,顾祺的仕途之路应该是一帆风顺的吧,毕竟他身后有顾尚书作为坚实的后盾,加上他的真才实学,下次再见他,就该改口叫他顾大人了。
想起顾祺那身霁月清风的气质,实在难以想象他一身官服的模样,珍珠有些感叹,短短几年时间,他的改变真的很大。
那个病弱温润的少年,已经成家立业了。
感慨中,把给尤雨薇的信写好,放过一旁,等墨迹干后再装入信封。
随后,又拿过一张信笺,开始给罗璟写信。
墨都磨好,顺手都写了,省得下次还得磨墨。
絮絮叨叨说了些最近的事情,重点写了翠珠与赵柏铭成亲的事情,又笑着调侃他,等他回来,记得改口叫二姐夫了。
珍珠笑嘻嘻地写完了信,随手拿起了炕桌上的红枣,往嘴里一扔,“咔嚓嚓”啃了起来。
“扣扣”房门被敲响。
“进来吧,林婆婆。”珍珠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林婆婆来了。
林婆婆推开了房门,转身掩好,才朝她走了过来。
“咦,又做好一双棉鞋了?”珍珠看着她手里宝相花纹的棉鞋,“林婆婆,你别老是赶着做棉鞋,太费眼了,家里的鞋够穿,慢慢做就成了。”
林婆婆只是笑笑,她在胡家的活不多,早上忙活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干完了,她拿着比以往高了近十倍的工钱,却干这么点活计,林婆婆觉着有些于心不安,非得找些事情来做,才能缓解她心头的这种不踏实感。
而且,也许是膳食改善的缘故,她原本老花的眼睛比从前好了很多,渐渐的又可以穿针引线,绣起精细的刺绣起来,这让林婆婆大喜过望,她以前靠着卖绣品生活了好长时间,对刺绣这门手艺有着深厚的感情,能重新拾起针线,她非常的高兴。
珍珠接过林婆婆手里的鞋,随手就往脚丫上套。
很合适,珍珠转动着脚腕,她们这些老手艺人,缝出来的东西就不会有不合适的。
林婆婆看着,很欣慰地点点头。
“…合…适。”
“嗯,很合适,林婆婆的手艺就是好。”珍珠不吝赞美,“不过,林婆婆,这种没有鞋筒的棉鞋已经有两双了,下次做带鞋筒的棉鞋吧。”
带鞋筒的棉鞋?林婆婆有些疑惑。
“就是像靴子那样,鞋面高过脚踝,包裹住脚踝,这样比较暖和。”珍珠比划道,以前她让李氏试着做过高筒棉鞋,李氏费了不少时间才做出来,后来觉着太费时,没有原来的棉鞋容易做,就没再做过了。
珍珠见到林婆婆喜欢捣腾棉鞋,又想了起来,于是,一阵比划,试着让林婆婆理解她的意思。
林婆婆听完点点头,这种棉鞋也不难做,北方不少冬日需要外出的旅人,就会做这种高筒的棉鞋,只不过,外出的鞋筒多是牛羊皮制成的,可以起到防水防雪的功效,而珍珠说的这种,就是用普通的鞋面制成,在家穿还是挺合适的。
她笑着应下,表示下次给她做一双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