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韫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就连墨迟宴都觉得笑容都是悲伤的,就算是在笑,也让他感觉不到半分的欢喜。
书韫的眼,是灰暗而空洞的。
墨迟宴动了动嘴唇,眼神愈发的心疼。
“别这样……”他试图安抚她。
傅亦寒的死,对于书韫来说怎么可能一点也不重要呢?
对于书韫来说,傅亦寒是贯穿她曾经生命的男人,涵盖了所有的爱和恨。
如今傅亦寒死了,可能最难过的人就是书韫了。
她可以哭的。
她为什么不哭呢?
墨迟宴握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她的手。
可她却避开了他的触碰。
书韫低着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仿佛看到了满手的血。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傅亦寒毫无血色的脸庞。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绝望和疼痛一望无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难过,分明曾经那么的恨他。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想告诉墨迟宴,她不在乎他啊。
所以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他的死活,对她来说就等同于是一个陌生人。
这么想着,她强压下心里那些陌生而悲伤的情绪。
她苍白的脸上笑容愈发的浓烈。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的,我真的不难过啊。我就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怎么可能会为我挡抢呢?我只想不明白啊,他明明知道我恨他,为什么他要为我去死呢?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继续恨他吗?”
她像极了走入极端的疯子,目光一点点的放空,眼神有些神经质的盯着墨迟宴。
她执拗地盯着他,要从他这里得内心真正想要的答案。
诚然。
除了死去的傅亦寒是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
墨迟宴喉咙一哽,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很冷。
她还在发抖。
他此刻终于读懂了她所有的压抑和崩溃,她看似不屑嘲讽,连一滴眼泪都不愿意为傅亦寒落下来。
实际上。
书韫所承受的痛苦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他是真的……想要你好好的。”他的呼吸声加重,目光温暖而疼惜,仿佛无形中宛如潺潺春水,可以治愈她身体上,和灵魂深处所有的创伤。
他的手,他的气息,都温暖得不可思议。
“你不要想不开,他救你是因为他爱你。”
“书韫,你哭吧。”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哭出来你心里是不是就会好受一点?你哭吧,我就在这里。”
“从今以后,我哪里都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男人漆黑的瞳孔里,藏着不能为外人道的深情。
似烈火,似深海。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傅亦寒能做的,他也可以做到的。
他为了她,同样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书韫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任由他握紧她的手。
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瘦弱的身影在逼仄的车厢里显得脆弱而易碎。
她用力的扣紧了手指头,指甲刺破了肉。
她眼睛也很干涩,泪水被她逼退。
她看了男人很久,昏暗的视线里,男人的眉目俊美到无可挑剔。
仍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从来就没有改变。
书宴。
是书宴啊……
她这破碎不堪的人生,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了书宴了。
那股毁天灭地的悲怆感,又疯狂地涌入她的头顶。
她喘不过气,如坠深渊一般惊恐。
她沉默了很久,才发出了沙哑而疑惑的声音。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阿宴……”
“我只有你了啊!”
“我只有你了……”
书韫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痛苦和脆弱都在此刻宣泄了出来。
她也是悲恸,喉咙又痛又干,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她却伸出手,将他的衣袖用力的攥住。
仿佛,此刻的书宴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只有他了啊。
什么都没有了……她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失去了这么多了。
最后身边只有阿宴了。
书韫放声大哭,那么的崩溃,歇斯底里。
她很没有安全感。
而回应她的,是男人一个有力的拥抱。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态度,来告诉她,他会一直在的。
她只有他了,而他何尝不是只有她呢?
靠在男人的怀抱里,书韫得到了暂时性的慰藉,让她短暂的忘记了傅亦寒的死。
她气若游丝,睁着眼睛,眼泪也不断地滚落出来。
“我……的心里,好难过,真的好痛啊。”
她沙哑的话语里含着凄厉的绝望,“阿宴,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为什么会觉得失去了全世界呢?
为什么心口空荡荡的,血肉都和挖掉了一块似的,不管用什么都无法填充。
她甚至觉得,她可能要被这样撕裂的疼痛折磨得死掉。
沉默的空气里,墨迟宴抱紧了她,怕刺激情绪激动的她,声音温和地开腔。
“都会好起来的……”
“哭吧。”
“我在这里。”
“我永远都会陪着你,我不会离开你,我发誓。”
书韫没有力气去回应他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她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而她这个崩溃又痛苦的模样,看上去和死了差不多,甚至比死人还要狼狈不堪。
书韫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说是平静,但其实也不是平静,而是那心如死水的颓废和萎靡。
墨迟宴带着她去了殡仪馆,火葬场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明明不久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他还能和她说话,还能抱着她。
那一切都像是在昨天,而现在,她失去了傅亦寒。
她亲手将他送到了火葬场,最后工作人员交给她的,是一个骨灰罐。
不过只是过去了一天,时间漫长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书韫抱着骨灰罐,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来泪了。
她的眼睛很疼,心口也疼,连呼吸都是疼的,没有任何一处是不疼的。
拿到骨灰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傅家没有人来送他,说来也是。
傅亦寒这一生何曾不可悲呢?
傅亦寒得到了傅老太的扶持和赏识,但也因为和她那一场荒唐的婚礼,让傅老太丢弃了这一枚不听话的棋子。
傅亦寒的生死,除了书韫,可能没有人会在乎的。
到底曾经相爱过一场,傅亦寒还是因为书韫而死的。
书韫怎么也要让他体面的走,她为他选了一块墓碑,大概是知道他在奢求什么。
她决定把他的骨灰葬在她那一座衣冠冢旁边。
这是书韫对傅亦寒最后的成全。
下葬的那一天,一些熟人都来送傅亦寒了。
书韫自从他死后,就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陆弯弯怕她会想不开,和墨迟宴,还有初宸几个人,都轮流陪着她。
其实,他们多虑了。
书韫深知活着比死更艰难,傅亦寒为她去死,她的这一条命是他捡回来的,她怎么可能这么没用的放弃呢?
书韫不会想不开,但是初宸她们不相信,毕竟都知道他们曾经是一对生死相依的恋人。
小雨霏霏。
书韫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神色木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她身后站了好几个人。
有陆弯弯,初宸,墨迟宴,左宗,还有霍家派来的谢惊。
甚至就连季修礼和傅文君都来了。
墨夫人没有来,但是墨夫人破天荒的让墨迟宴代表她,送来了一束白菊花。
墨夫人此举,让人琢磨不透。
至于傅家的人是一个都没来。
书韫对傅家的也不抱任何的希望,这么多人送他,不都比傅家更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