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若是细听,也不难发现男人声音里的颤抖。
风雨声瞬间寂灭。
身后又脚步声逼近,愈发的清晰。
她忽然明白,她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身后的那道声音,是……书宴的。
书韫的眼睛在顷刻间也猩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强忍住内心激动,用尽了力气,颤巍巍的回过头。
湛蓝天光下,立在她面前几步之遥的人气息不稳,身姿巍峨如山一般挺拔屹立,他的眉眼立体而深邃,棱角分明的俊美,眉眼间不再是青涩的,满是意气风发和锐利。
这张脸……
书韫即便是化成灰烬都不会忘记的。
那一刻。
大脑仿佛受到了剧烈的重创,视线愈发的模糊,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
书韫的眼泪顿时就决堤了,心底更是刀割一样的疼痛。
是书宴啊。
真的是他啊。
他还好好的。
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那就好。
她没有做梦,书宴还活着,书韫……忽然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的痛苦。
书宴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书韫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说不出来话语,只有一连串悲伤的呜咽声。
泪水滚落出来,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叫他。
“阿宴。”
轰隆——
墨迟宴心脏蓦地一空,随着她哽咽微弱的声音穿过耳畔,他的大脑宛如要炸开了一般。
阿宴。
那一刻,心底涌过的是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又重新活了起来。
哪怕记不起来过去,哪怕自己是个怪物傀儡。
他也觉得内心满是希望。
看到她,内心恍惚间就开出了烂漫的山花。
他深深地望着她的茶褐色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墨迟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面前的,一步一个脚印,腿疼得厉害,汗水涔涔而落。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大腿蔓延到了各个神经,他的手止不住的抖。
“你是不是……认识我?”他的眼睛很红,跑得太剧烈,这会痛苦地喘着粗气。
他眼巴巴的盯着她,试图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你为什么会叫我阿宴?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是谁?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认识以前的我?你可以告诉我么?”
他蹲下身,视线和她的目光保持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他给予她绝对的尊重和宽容,喉咙哽咽了一下,又继续和她说。
“你为什么看到我要哭?”
“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么?”
“还是说……有人欺负你了?”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指尖的温度,竟比温暖的春风还要柔和。
“你告诉我。”
“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我去杀了他!”
他眉头一皱,万千戾气浮沉在眉眼之间,嗜血又狠戾。
他就是看不得她掉眼泪。
总觉得她哭起来,他就好难受,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书韫努力地瞪大眼睛,眼泪却掉落个不停。
她的目光无法从眼前人的身上移开。
书家破产,父母故去。
书宴远走他乡,他们姐弟已经分开快要八年了。
整整八年,他比以前更成熟俊美,举手投足都是魅力。
可她眼里,他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弟弟。
然而。
她最亲最亲的弟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最后生死相依。
他竟然……忘记了她。
他不记得她这个姐姐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忘记这些东西?
书宴一直没有回京城,是他失去记忆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书韫忍住内心的疼痛,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破碎好似被无情的碾压过。
“没有。”
“没有谁欺负我。”
“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你也不记得我了么?”
书韫一时间开始煎熬,心痛得止不住,他如果真的忘记了,她又真的要他想起来吗?
她不需要他去重建什么书家。
她只想要弟弟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哦不。
她就算是现在苟延残喘,但这时间不过是问上天借回来的。
她迟早是要因为癌症而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宁愿书宴永远记不起来她。
这样,书宴就不会因为她的死而难过。
她不是个好姐姐,她没有……保护好他。
“我……”
他陷入了深深地迷茫里,他该认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