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出自枢密院左侍郎邱俊义手，让我等率一旗人马前往河西听用，俘虏来的母子交给他们后，我们就回营了，所以她们去向我们也不知。”
龚鸣双目赤红，神色疲倦，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得到军令的事说出来。
“在河西是谁在指挥你们？”
“不认识，但是从他行为举止来看，应该和河西的大户刘氏有关。”龚鸣这次真有什么说什么。
刘氏，许君欢倒是想起在二里坡外的小河边，他和无念小和尚超度回来，遇到的商旅，他们就自称是刘氏。
其中还一个挺纨绔的小家伙，而最厉害的是他们家的护卫，那个叫闫老的家伙。
“最后一个问题，你麾下有个军卒名叫谭秋阳的，你可记得？他还活着吗？”
“谭秋阳是我麾下的曹尉之一，我们在山中遇到恶龙，他与数名军卒死在了恶龙口中，只抢回上半身子。”
许君欢松口气，还好不是死在自己手中：“你早说不就得了，搞这么多幺蛾子。”
龚鸣淡淡地看了许君欢一眼：“豪门大族之事，我劝你们还是别插手，不管你不是护国公的后人，没有人会愿意卷进来。”
护国公之子，前定襄侯的子嗣从西域找回来，在当时的长安贵族圈里还是挺轰动的。
不过更轰动的是护国公直接否认了他的存在。
所以龚鸣结合之前的事猜出来并不奇怪，只是让许君欢有些措手不及。
他脸色不变：“阿弥陀佛，施主，你认错人了。”
龚鸣“嗤”一声，扭过头，连争辩的想法也没有，“现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杀了我吧。”
“将军勿怪，此事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谁知道你将此事告知他人？”许君欢说道。
“哈哈哈……”龚鸣悲戚地笑起来，“你太小看他们了，我无时无刻不被监控着，只要发现我中了幻术，他们才不会管老子有没有泄密。”
许君欢也微微一笑：“那你也太小看我等了。”
“什么？”
龚鸣抬起头，少年已经不见了影子，只剩下遮帘在微微拂动，铃铛声仍然清晰可闻，那贵族车马竟然还没有走远！
这是什么神仙幻术？
龚鸣突然想起曾经听自己的表叔说过，二品阴阳五行师名为上允，上善若水念头通达，他们如果专精幻术的话，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创造一个世界。
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都由创造者说了算，甚至连世界都可以控制，可谓恐怖。
国公居然派了这么厉害的术士给许君欢，那为什么却不肯承认他是自己的子嗣呢？
龚鸣摇摇头，对于需要分析情报，寻找战机，他很擅长，但是对于政、治和人情世故就不是他能懂的。
如果按照龚鸣的想法，直接认回来，带回家好好培养，也比放在外面野生好，毕竟国公地位再高，也不是没有敌人的。
入夜之后，龚鸣看着家人热热闹闹用餐的样子，恍然如梦，不由也有些后怕，幸好许郎君并没有杀自己的打算。
如果这么一直将自己困在幻境里，自己又找不到破解的办法，恐怕只有枯坐等死一路。
心里准备将这事咬烂吞进肚子，不知何时大厅多一个明黄色长袍的男人。
龚鸣直接慌了，因为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五行宫的主事，国赐大封号太师的钟群。
当钟群踏入大厅，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静止。
龚鸣苦笑一声，自己不过区区振武军的五百夫长，能请的动顶级大员亲自过来，自己也算是死得光荣了。
“振武军旗下，折冲都尉龚鸣拜见太师！”
“龚将军请起。”钟群虚空一托，龚鸣便发现自己根本弯不下腰去。
“今日受故人所托，叨扰了。”
龚鸣只见钟群动了动嘴皮子，再恍神，只感觉衣服被拉了拉，却原来是自己的稚子正顽皮地扯着衣摆下的官印。
“幺儿，这是你爹的宝贝，你别乱动。”妻子训斥着孩子。
龚鸣微微一笑，将官印摘下来塞到儿子手里，说：“为夫重的是这数年来为国征战的军功，这官印无大所谓。”
“今儿个怎么这么大气了。”妻子也好奇道，“遇到什么喜事？”
“哪有什么事！”龚鸣回忆了下，发现今天还真没有什么事发生，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事就好。
……
盆梅香里倒清卮，闲听群乌噪冻枝。饱后茶勋真易策，雪中酒戒最难持！
五行宫摘星楼顶，苟日安悠然地拉着曲儿，旁边的独臂和尚大快朵颐。
“事情办完了。”
钟群在桌前落座，往嘴里抛两粒花生米，独臂僧给他倒了一杯热辣滚烫的米酒，轻啧一口，长叹一声。
“万丈红尘不敌一杯老酒啊！”钟群说道。
独臂僧笑了笑：“千秋大业只在一盏淡茶之间。”
“怎么想起回长安了？”钟群自顾自斟酒。
“三件事，”独臂僧翘起三根手指，“第一，我查到当初袭杀落云村的人并不是巫族而是长安派出去的；第二……”
“等等，你确定是长安派出去的？”钟群打断他的话。
“没错，我上高原翻遍十六座巫族部落都没有人承认派去落云村打秋风的，而且，袭击者手法干脆利落，虽然用的巫族的战技却有着那些世家门阀的严谨，谁见过打秋风的巫族会和人死磕的？”独臂僧冷笑一声。
钟群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继续。”
“我知道你维持长安的稳定，放心，当许君欢进了长安，这天地就要翻转过来了，你拦不住的。”独臂僧道。
“那你让我把那都尉的记忆清理了，留着他不是更好？”钟群说道。
“不，现在许君欢太弱了，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他。”独臂僧摇摇头，“鬼境加幻境确实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外泄的气机太重，频繁使用，总会被人察觉端倪。”
“好吧，第二件事。”
“我屠灭了香积寺。”
“原来是你做的，难怪。”钟群点点头，“十几年前可震惊了整个西域。”
“所以贞痴一路追着我，我也是为了躲开他，才进的长安。”独臂僧说道，“这里他不敢太放肆。”
“好吧，这确实是。”钟群叹口气，“不过佛门都是不好惹的，尤其是这个断头僧，没想到是他来追杀你。”
“这个不重要，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尤其是没有十成把握击败他前。”独臂僧说道，“我第三件事……”
“好吧，不用说你肯定也是奔着武神精魄来的。”钟群说道。
独臂僧笑道：“是，也不是，废物才指望着依靠外物成长。”
一直沉浸在乐曲中的苟日安睁开眼：“他也没有那么不堪。”
钟群立刻明白了，大笑起来：“我要是武者，有人一边骂一标给我塞精魄，我也愿意被人当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