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欢强迫自己忽视掉这股莫名的压迫感,继续手中的动作。
忽然桌案被猛地撞了一下,顷刻间,乘好的茶水顺着案面纷纷扬扬洒落在季怀衿的白衣上留下一大片深色污渍。
“季兄!”一位大人直接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指责道:“你这奴婢怎么回事?做事如此毛躁。”
“林兄莫要动怒,是季某自己不小心失手碰倒,怪不得她。”季怀衿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一丝怒气。
他当然不该生气,只有宴欢清楚,那桌板是他自己撞的。
目睹他一系列反常举动的叶青临意味深长地眯了眯桃花眼,催促道:“楞着干嘛,还不快带季公子去更衣?”
“是。”她咬牙应道。
站起身的季怀衿似笑非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姑娘带路。”
莫名奇妙背了一口锅的宴欢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她强忍着怒火将季怀衿带到一间雅室,琢磨着寻个机会给他点苦头吃吃。
“衣服。”
她一个客人哪知道衣服放哪?
愣了片刻,她强装镇定地翻箱倒柜,好一会才在顶箱找到一件能勉强凑合的外衫。
迟迟不见他接过,耐心告罄的宴欢不解问道:“公子这是作何?”
“难道没人教过你该如何伺候客人穿衣吗?”季怀衿展开手臂,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
如今前后为难,天罡琅琊扇也不在身上,硬碰硬几乎胜算渺茫,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奴婢还未曾服侍过男子,手法生疏,请公子见谅。”
当宴欢的手即将触及他的腰带时,季怀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向上抬起直直将她桎梏在墙上。
“你做什么?!公子请放手!”宴欢挣扎着愕然道。
“姑娘在替何人做事?”季怀衿语速不快,一字一句仿佛贴着耳朵灌入。
到了这个时候,她再没反应过来便真是蠢笨如彘了。
“奴婢不明白公子什么意思。”她继续装傻充愣。
“其一,你送上来的那盏茶到我这时早已凉透,途中因何事耽搁不得而知。其二,你作为婢女打翻茶冲撞了客人理应求饶而你没有,实属蹊跷。其三,为客人找一件衣服磨蹭了半天,可见你压根就不知道衣服放在哪。你到底是谁?”他步步紧逼,井井有条地陈述疑点。
察觉抓着她的那只手越收越紧,无能为力的恐惧感席卷而来。
宴欢硬生生挤出几滴泪珠,捻着声音委屈道:“大人抓的奴婢好疼,有什么话大人好好说便是,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不要转移话题,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谁?”好一个坐怀不乱铁面无私的柳下惠。
自知瞒不下去,宴欢也懒得装了,摊牌道:“公子这般聪明,何必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皮囊尽说些难听的话呢?”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招了,季怀衿愣了愣,很快又继续道:“别废话。”
“公子不妨靠近点,奴婢想偷偷跟你说。”
如羽毛般轻柔的声音在耳间萦绕,被泪水沾湿的面纱贴着下半张脸勾勒出鼻唇的形状,向上一双楚楚可怜的柳叶眼望着他。
季怀衿鬼使神差地将头靠向她,即便两人距离不及半尺,宴欢仍引诱道:
“公子再靠过来一点。”
趁其不备,宴欢倏地向前隔着白纱吻上了他的唇。
他忽的感到嘴唇一凉,再抬眼便是女子放大的面孔。只见她双眸紧闭,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怎的,如鹅绒般纤细的羽睫轻微颤动像极了惊弓之鸟。
就在他分神之际,宴欢猛地挣脱禁锢着她的手,蓄力一掌打在了季怀衿的胸口处迫使他向后退去,又从腰间迅速扯下随身携带的锦囊,里面的粉末在被挥甩的须臾在空中纵然划出一道显著白痕。
一时间,狭小的房间内浓烟四起,她屏住呼吸三两下闪到窗边纵身一跃。
措不及防的季怀衿呛了一大口烟,他企图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待烟雾散尽,窗外压根连影儿都没落下。
从未如此挫败的季怀衿怔在原地,万分懊恼刚才自己居然会着魔了般轻易听信那个女人的鬼话。
余光瞥到地上散落的粉末,他用手指捻起一些放在鼻边嗅了嗅,总觉得隐隐带着一股淡雅幽香的气味。
是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主要分布在南方,具有致幻毒效,将其研磨成粉少量运用到烟雾弹中就能起到软筋的作用,是再实用不过的暗器。可朝廷早年已下令禁止曼陀罗花的种植,他任职数年也未曾亲身遇到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逢来客栈时翎雀楼的人用的也是这种气味的烟雾弹。
也就是说,方才他遇到的女子,极有可能是婴勺。
听到声响的程铮姗姗来迟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回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