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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君泽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捏着小布包的手越发收紧。
他看见上面的褶皱，又很快反应过来里面装的是洛甜儿给自己做的衣服，又立刻松开了手。
褶皱不消，陆君泽微微有些懊恼。
“你都想起来了？”
洛甜儿摇摇头：“只记起了一点。”
“那为什么不等全部想起来……”
陆君泽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甜儿打断了。
“但我记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不是你婚贴上的那个洛甜儿。”
“什么？”
陆君泽面上似乎有些错愕，但一颗心却在不断往下沉。
眼前这个洛甜儿，不是那个洛甜儿这件事，他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可能吗？
他在心底嗤笑了自己一声。
怎么可能。
洛甜儿轻声解释道：“我并非有意骗你，我本家姓洛，小名也的确叫甜儿，所以才造成了那样的误会。”
“意外占了你妻子的名分，我很抱歉，如有需要，我愿意出面向大家解释，绝不污你清白。而且我现在也大概知道你真正的妻子，你婚贴上那个洛甜儿的下落，我可以……”
“不必了。”
陆君泽将布包挂在身上，眼底的混乱颤抖已经全部收了起来。
他沉声道：“意外成这样，只能说我与她有缘无分。”
“关于我身上的婚事，我会写明缘由真相，与洛家退婚，不论对方索要什么条件我都可答应。”
“至于你——”
陆君泽停顿了一下，“你是自由的。”
“无需解释什么。”
洛甜儿意外的看着陆君泽。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相处时，有些痞气的男人此时竟然看起来格外的沉默。
她没想到陆君泽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把所有的议论纷争都集中到他身上。
不过……似乎也不意外。
这个男人一直都挺有担当的。
“我虽救过你，你也救过我，你为陆家做了不少，家里的孩子都挺喜欢你……”
他抿了下唇，将其他几个字咽进肚子里。
“就像你说的，我们两清了。”
两人之间都有些沉默。
山风斜斜刮来细雨，陆君泽动了动脚，道：“回去吧。”
“什么时候离开，我送你。”
也没什么好送的，她到时候会和魏大夫叶时夺和童方等人一起走。
可看着陆君泽矗立在雨丝里的身影，洛甜儿到嘴边的拒绝蓦地变成了一个字：“好。”
陆君泽闷闷的回到慕家。
他把小布包轻轻放在桌上，一直盯着发呆，却没有打开。
这算什么，送别礼物吗？
门被敲响，陆君泽抬起头，是慕心月和慕心墨两兄妹。
“小将军……”
慕心墨眉头皱得很紧，衣服都打湿了不少。
但他毫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卷宣纸递了过去：“我们也许，查到……洛甜儿的身份了。”
“七月底，江南有一户名为西州生皮坊的人家嫁女儿，要嫁到西山去，正好路过罗家坡附近。”
“经营西州生皮坊的人家姓叶，几个月前遭受了致命打击，门庭萧条，这次出嫁几乎带上了全部家当，后来被人盯上……才有了罗家坡山匪事件。”
“据我们查来的消息。”
“罗家坡当时有两支送亲队伍，一支洛家的，一支叶家的，武胥侯府的陈琦赶到时，只救下了叶家的，洛家的全军覆没。”
可现在洛甜儿说，她不是他婚帖上的洛甜儿。
陆君泽闭了闭眼，他也许也知道真正的洛甜儿在哪里了。
慕心墨见陆君泽似乎早有猜测，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嗓子发干。
“陈琦将叶家的那位姑娘带回侯府，对外说是表姑娘，但私底下却网络了不少当年幽州洛家的事情……”
“后来，我们查到……幽州洛家满门惨案里，还有两位童子逃出生天，辗转流离到了江南一带。”
“年长的那个男童改名叶时夺。”
“年幼的那名女童改名，叶婉，与侯府里住的那位表小姐名字一样。”
“你说什么？”
陆君泽霍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慕心墨。
“小将军，洛甜儿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幽州洛家的遗孤，她对尤氏野陵了如指掌就是佐证啊！”
幽州洛家。
陆君泽捏紧了拳头。
他当年能从将军府顺利转出，其中就有幽州洛家的暗中帮助。
洛家偷梁换柱之后，将他以小厮的身份藏在洛家宅子里两个多月，躲过了好几波搜查，一直到风声过去，才等到陆老爹过来接人。
那三个月，除了洛家的两位当家，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府里众人只当他是普通的小厮，与他说笑交流，却都是和蔼的。
他才知道，原来上下一心的家族是这般让人心神向往。
他在那里的两个月，正巧是整个洛家府邸最欢乐，也是最悲伤的两个月。
“小主子快出生啦……”
“盼了好些年呢！连大名都想好了，叫如珠！”
……
“不好了！主子动了胎气早产——快去请魏先生——”
“是个死婴——”
……
陆君泽从这一段记忆里抽回心神。
洛甜儿……就是幽州的那位，洛如珠？
也是那位经历生死劫难，在江南白手起家，却又被盯上不得不放弃所有盘子前往西山的叶婉。
幽州洛家的确经营皮毛生意，祖训传女不传男，每一任当家人都是女子。
外行只道这家是皇商，唯有内行才知晓他们手里掌握了多少暗线信息，是帝王手里最锋利的刀，最全的情报网。
十年前的灭门惨案轰动全国，即便是他远在淮南山田村，慕家也将消息送到了他手里。
陆君泽当年猜测过，动手的人背后站着的是否为天子。
都说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洛家权势太大，堂子太大，哪怕它献上所有的忠诚，仍然有可能被猜忌。
只是没想到，洛甜儿竟然会是幽州洛家的人，就是那个他只听到一句“死婴”的小婴孩。
她竟然，活了下来？
想到见到洛甜儿第一眼时，小姑娘那惊惶的眼神，浑身的伤口，还有之后上山时磨破的脚底，甚至是这一次……
陆君泽猛地摁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