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那是一段南疆辛秘,此物出自百年前的南疆皇室,当年第一个使用此物的便是为了续命,将整个皇室、整个南疆当做养料场,活了接近一百七十余岁的南疆帝王。
血观音是魏大夫偶然所得,这一段辛秘他甚至当做南疆新皇室的开国神话来听的。
毕竟按照这个说法,在断了前任帝王血肉供养之后,他应该是又活了一百七十多年才会死去,那不就三百余岁,到现在都没死了?
开什么玩笑?
死马当作活马医,魏大夫拿出的血观音成了整个府邸的希望。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如此神奇,小娃娃是救活了,甚至在一天天变好,精神头上来了,学什么都快,很快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但血观音没有一个人了解,它的反噬也始终是整个洛家的一根心头刺。
随后,魏大夫在洛家又呆了两个月多,待开春后便提出了游学,在一片似锦繁花中只身前往南疆了。
只是还不待他查到什么结果,就听闻了幽州洛家全族被血洗的消息。
他匆匆赶回时,洛家已经连遗址都被推平了。
正是春深,上面不知是谁撒下了草籽,郁郁葱葱,开满野花。
长毯一样,五颜六色,艳丽的遮盖住了其下的一百余具尸身。
冤魂无处安息,骄阳却格外热烈,刺得人头晕目眩。
收回思绪,魏大夫只想扶额。
血观音的事还没解决,这个甜丫头竟然又弄了个金蚕蛊在体内!
哎哟老头我晚年竟然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吗?
魏大夫感慨万千,转眼一看,甜丫头的丈夫还站在那儿发愣呢,气就不打一处来!
据说甜丫头会把金蚕蛊弄到身体里,还是为了救他!
他倒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人配不上甜丫头,也不知道甜丫头是怎么想的!
哦不对,甜丫头脑子里现在有血块,指不定是一时就被影响了瞎了眼什么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你看那个洛引珠,不就是脑子里有血块,连自己亲妹妹都不认识了吗?
还找什么六岁的婉婉……他十六岁的甜儿就在跟前站着呢!
魏大夫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陆君泽,越看越不满意,愣头青一样,还不回答问题,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被你藏在深山老林里,哄骗得和你成亲,然后成亲路上还出了意外差点葬身山匪刀下的。
想起这件事,魏大夫就眼皮直跳。
以至于后来上门给侯府表姑娘看那些莫须有的病症,都能心平气和了起来——这是甜丫头的救命恩人。
“我没有藏她。”
陆君泽摇摇头,“至于她受的伤……”
陆君泽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洛甜儿的时候,一身破烂嫁衣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从大石头上落地,作势要跑,扭了脚,就要往那尖锐的石头上磕去——
他抿住嘴唇:“她受伤的事情,我有责任。”
如果当时他没有耽搁,和洛甜儿成功汇合,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山匪的屠刀。
他甚至在现在想来,心间蓦地萦绕上些许可以称之为后怕的情绪。
他迟到本就是过错,如果他没有坚持找下去,那样重伤又失忆的洛甜儿,最后会如何?
陆君泽蓦地捏紧了拳头。
他在野陵时,洛甜儿那样义无反顾冲上来的样子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双手如此的温暖,又坚决。
带着无法形容的力量,将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回来。
陆君泽有一瞬的走神,但旋即,他又想到了洛甜儿下午在房门前说的“两清”,心里涌上一层自己也说不清的焦躁。
陆君泽很快回神,冷静道:“至于其他的,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魏大夫如果想知道,就等明日她醒了,亲自问吧。”
“时间不早了,魏大夫早点休息。”
他抬步往陆家走去,忽然想起来,陆家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住处,这几个人……住哪儿的?
洛甜儿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下午。
屋子里没有人,但药膏已经摆在了她的桌上,旁边边还放着新的雪白布条供她包扎。
洛甜儿看着桌上的东西,却没有动作。
这一晚不出意料,她又做梦了。
不过这一次的梦境更加模糊,似乎是她很小时候的记忆,硕大的宅子里,她举着纸鸢奔跑,路过的每一个面目模糊的人都亲切的和她招呼着。
似乎是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
可是这些人后来,在她之前的梦里,都变作了尸山血海,血淋淋,尸身不全的堆积在那个宅子里的每一处。
她吐了口气,微微垂眸掩盖下眼里的所有情绪。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宁愿叛国,也要复仇了……
洛甜儿安静处理完身上的伤口,杵着拐杖推门出去。
还没站稳,一个小球就冲了过来撞在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腿。
陆满乐抬起头来,瘪着嘴问道:“嫂嫂,你要走了吗?你不继续教小六念书了吗?”
“什么?”
“那个大哥哥说你要走了!”
他愤愤的指向童方,童方看了洛甜儿一眼,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脸。
洛甜儿收回视线,摸了摸陆满乐的脑袋,“嫂嫂现在不走。”
不少竖起耳朵的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陆君泽不知道怎么的,松了口气,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用了许久的桌子被自己掰碎了个角。
陆君泽:……
他默默将碎石丢在桌下阴影处,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童方和魏大夫则是皱着眉头看向洛甜儿。
如果洛甜儿真是主子要找的那个人,她必然不可能留在这里,这里已经暴露了,根本不安全。
魏大夫也是同样的想法。
十年前血洗洛家的人还没找到,洛甜儿身份暴露,指不定他们会不会又盯上她。
与其住在这穷乡僻壤的,不如跟着他去南疆,指不定还能找到些解决她体内血观音和金蚕蛊的法子呢。
“真的吗?”
陆满乐仍然紧紧的捏着洛甜儿的裙子,没有松手,“嫂嫂说现在不走,就是以后还是会走的,是吗?”
“咔——”
一声轻响,陆君泽手里的茶碗应声而碎。
茶汤四溢,流了满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