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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多谢魏大夫。”洛甜儿点点头，问道：“那这淤血，会对他有哪些影响？”
“影响多了……小的不过是失魂症记忆错乱，大的能影响四肢控制，危及生命，都不好说。”
“还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出事，安安稳稳寿终正寝，还有的，今天摔了明天就死了……”
洛甜儿回忆了一下叶时夺的状态，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嗯，也有可能是影响了他的痛觉。
腿都断成那样了，还能爬起来要跑。
“不过你这位兄长除了脑中淤血，神智也有些不清醒……”
魏大夫沉吟一阵。
这种不清醒他倒是有些熟悉。他曾在东厂医治过一个病人，那人手脚打断，只留了一口气，有些疯疯癫癫的。
他本来以为是被疼痛逼疯的，后来听说是东厂的手段，十多天没让那人睡一觉……生生逼疯的。
他摇摇头，把这些遥远的回忆抛到脑后。
“总之，你让他多休息，补身体的方子我这边会按照他身体状况开，先就这样补着，看看后续的情况。”
洛甜儿点点头，再次和魏大夫道谢。
魏大夫摆摆手，脸上的严肃一收，重新挂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洛甜儿心里一动，忽然问道：“魏大夫可是为武胥侯府的事情担忧？”
魏大夫看了她一眼。
洛甜儿道：“实不相瞒，武胥侯府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次来余州城，除了带兄长治病，另一件事便是想找个机会表达谢意。”
“那你别去了。”
魏大夫道：“昨天你帮老头我说话，不管是不是巧合，那小世子都已经在心里给你记了一笔，你这个时候登门去，只怕是要被人撵出来的。”
洛甜儿惊讶道：“那便是小世子？！那个一箭射杀山匪敌首的锦公子？”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丧气道：“这可如何是好……”
魏大夫将洛甜儿语气变化听在耳里，又想起最近的小道消息，立刻就将洛甜儿对上了号。
“咳，看在你是因老头儿我得罪的陈琦，那我就再给你一个忠告——别去了，把这件事儿压在心里，默默感激就是。”
洛甜儿苦涩道：“我会的，多谢魏大夫。”
经过这两天和魏大夫的相处，洛甜儿倒觉得这小老头脾气古怪，却很直率。敢拒绝皇帝的邀请，也敢拒绝侯府的邀请，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主动给她减免诊治费。
这样一个老头，没必要诓骗自己。
洛甜儿将武胥侯幺子陈琦暂时划入了危险分类里。
可不去找武胥侯，又能找谁呢？
洛甜儿迷茫的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觉得心底发寒。
她努力想和这个世界找到一丝联系，可如今除了一个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哥哥，她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被冷风扇了几巴掌，洛甜儿才吸了吸鼻子，顺着人流往前走。
侯府。
卓威匆匆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道：“主子，表小姐已经将她兄长请进府了。”
“据门房说，昨日她被请进表小姐屋里问话，表小姐也只问那封信是否还有其他人看过，门房不敢多嘴，只说是她自己忘了送，才压到了晚上。”
桌案前的人落下最后一笔，将墨汁饱满的笔搁下。
“是么。真正的叶婉找到了吗？”
“据说来了余州城，暂时还未确定行踪。”
卓威皱了皱眉，道：“不过她也有点奇怪，似乎已经认领了新身份。”
“哦？”
陈琦在水盆里将手清洗干净，忽然笑了一声。
“这两人倒是有趣。”
“主子，是否需要尽快将真正的叶婉找出来，带回侯府？”
“带回来做什么？”
陈琦说得漫不经心：“侯府已经有一个叶婉了。”
“杀了。”
卓威不解道：“可是既然真叶婉已经用新身份活下去了，还需要我们多此一举吗？她忽然暴毙，岂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活人多不可靠，唯独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叶婉的聪慧冷静，刚毅果敢在江南一带广为流传。
谁知道她现在认领下新身份是要做什么呢？
陈琦不屑解释，轻声哼道：“就当安抚表小姐的心了。”
“做干净。”
“是！”
洛甜儿回到客栈时，车夫正准备告辞。
她挽留了几句，车夫道：“倒也不是因为银子的原因，赵捕头找到我时本就托了我件事，一切花销都走的公账，现在不过是我事办妥，要回去和赵捕头复命罢了。”
“洛姑娘，珍重。”
洛甜儿再次道谢，目送车夫离开。
她掂量了一下怀里的银子，打算今晚早点休息。
余州城西边靠着城墙的位置有一个十天一开的市集，东西便宜，内容繁多，不少周围村子郊外的人都会等到这一天进城做交易。
明日正巧就是每十天一回的开集日，洛甜儿打算早点去看看。
不过这一晚实在睡得不安稳，刚闭上眼就被拉入了那个大雨瓢泼的梦境之中。
还是那个小男童，躺在山洞里，虚眯着眼，胸口的起伏微不可瞧。
洛甜儿看不清那笼着薄雾的脸，却知道，男童在笑。
“甜儿别怕……”
洛甜儿一个劲摇头，肉呼呼的小手全是血污，紧紧捏着针包。
“我不、不敢，我做不、不到的，哥哥——”
男童又笑了笑，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的手完全没有力道，指尖的鲜血蹭到了洛甜儿的额角。
他把小姑娘的碎发别到耳后，用虚弱的嗓音继续安抚道：
“就当、当处理皮毛一样……”
“咱们甜儿做的皮毛……可是、最，最漂亮的……”
“连娘都喜欢得不得了……”
洛甜儿还在拼命摇头。
男童拉过洛甜儿的手，他的手是那样的无力，又是那样的坚定，慢慢的，不容置疑的，将洛甜儿的手摁在了他的伤处。
“缝起来……哥哥，明天就好了……”
“不要！”
手里破碎的触感一下子将洛甜儿惊醒。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在黑暗里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不停地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碎肉和鲜血在指尖的温度。
她攥紧手，放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