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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头骂骂咧咧和村长一起出了门。
两人看见院子里的洛甜儿都愣了一下。
村长问道：“陆家的，你这是今天也要过去？”
“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你是个心善的……”
见状，村长也就不再阻拦。
周老头带着药箱和药童，一行四人又去了一趟罗家坡。
小药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吓得尖叫一声怎么也不可能靠近。
洛甜儿就给周老头打下手，递东西翻东西。
一番探查之后，周老头凝重的表情松懈下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早点入土为安吧。”
村长回村之后就召集村民开会，把事情简单说了一番，让自愿报名。
现在田里的秧苗长势茁壮，不需太过费心，村长还真召集到几个热心的。
要先准备些预防的草药，还有要用的铁锹土铲，热水绢布等，村长和几人商量好时间才离开。
洛甜儿也准备走。
路上还看见了田婶子和李婶子，两人凑在一起，田婶子表情扭曲刻薄。
洛甜儿看了一眼就绕开了路。
田婶子眼尖看见了，大声呸出一口痰来，大声道：“就是个扫把星！”
“也不能这样说不是？发生了这种事，谁也不想嘛……”
劝说的反倒是最开始对洛甜儿出言不逊的李春花。
怪哉怪哉。
难道李春花真打算和陆家和解？
洛甜儿将疑问抛诸脑后，充耳不闻，走得飞快。
她回到陆家，家里只有陆海棠一个人在，守着那片绿油油的小白菜地，捧着脸，满是愁容。
她看见洛甜儿，眉头拧了拧，嘴唇蠕动，看起来十分纠结。
洛甜儿便主动走近，在她身边坐下。
“嫂嫂。”
陆海棠没憋住，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
洛甜儿也没隐瞒，点点头：“我有个哥哥。”
洛甜儿有个哥哥？
陆海棠想了想，从记忆里勉强翻出来一些信息。
洛甜儿的确有哥哥，她是家中幺子，也是老来子，比较骄纵，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不对不对，这般受宠的孩子，怎么会出嫁之后就全家搬走了呢？
陆海棠还记得，那媒婆当时来陆家时说的可是：洛家家底殷实，洛甜儿又十分得宠，娶了他家的女儿，还愁这亲家不多帮衬的吗？
陆海棠满脑袋问号。
“公公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陆海棠摇了摇头，“周大夫说就看什么时候能醒，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也许明天就醒了。”
“对了，上次嫂嫂用的药对爹的病情很有帮助呢！就是太少了点……”
“大哥也写信让二哥在外帮忙打听了，若是有眉目的话，说不定爹能早点苏醒。”
陆海棠也有些惆怅：“等爹醒了，说不定还能管着娘一点。”
至少能把娘带过去的东西留下来一些，说不定还能留下些钱。
陆海棠惆怅完，有些紧张道：“嫂嫂，你要去找你哥哥了吗？你是不是——要走了？”
洛甜儿没想到陆海棠这么敏锐，诧异的看着她。
“怎么说？”
陆海棠有些难过：“我总觉得，你最近离我们好远的样子……从、从大哥这次上山回来开始。”
嫂嫂就好像变了很多。
陆海棠还记得洛甜儿之前被李春花指着鼻子骂的事情，也还记得大哥被克扣工钱时，她在田坎上蹦蹦跳跳，嫂子那关切的提醒。
可现在洛甜儿竟然都敢半夜一个人出去了。
她甚至不敢问洛甜儿昨晚去了哪里。
也对，嫂嫂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娇弱呢？她可是骨裂了都能一声不吭的，脚底磨破鲜血直流也能面不改色呢。
洛甜儿没说话，只是揉了揉陆海棠的脑袋。
等村长那边准备完毕，殓尸就正式开始了。
周老头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用药汁浸泡过的面巾，罗家坡外还搭建了小木屋，一直提供热水。
洛甜儿跟着跑了两天，看着那些尸骨被一根根捡起来，重新填埋，每一个都面目全非。
她不敢错眼，害怕哪一个就是自己的哥哥，又害怕自己根本认不出来了。
大概是太过焦虑，洛甜儿便整夜整夜的做梦，尸山血海，刀光剑影，她一个人在残肢血水里刨人，大雨之下，她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见。
这样的梦境一直持续了三天，洛甜儿刨尸刨到麻木，却忽然被人从尸堆里抱了出来。
“甜儿别怕——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哥哥带你离开——”
伴随着童子的声音，那些仿佛被剥离的感官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洛甜儿的哭声混着哗哗雨声，固执的不肯走。
“娘、娘——”
“哥哥带你去找娘——”
“娘在这里，娘就在这里！”
洛甜儿紧紧抱着怀里的染血头颅。
童子的脸上永远蒙着一层雾气，洛甜儿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浓浓悲恸。
童子有好一阵没说话，然后猛地伸手打掉了洛甜儿怀里的头颅。
“跟哥哥走——”
“我不要！我不走——娘！娘——”
小童子连拖带拽将她从那里带离开，两人辗转流离，后来又被人一路追到了荒山野林。
接连的阴雨似乎永远不会停。
童子将她安置在一处树洞里，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别怕，在这里等哥哥。哥哥很快就回来。”
洛甜儿一把拽住童子的手，一种即将失去的惶恐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别走……”
“别怕，乖，哥哥和你保证，很快就回来。”
别走，别去……
洛甜儿想要紧紧抓住童子的手，却被他一根根掰开。
回来！快回来！危险——
洛甜儿看着童子越发模糊变小的背影，伸出手去，似乎这样就能叫他抓回来。
她猛地栽倒下来——
被什么人扶了一把。
洛甜儿陡然睁开双眼，反手拧住了那人的手臂，只听一声痛叫，她恍惚回神。
“嘶！你这个女人是疯子吗！老子看你掉下来好心接住你，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洛甜儿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坐在小木屋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抱歉。”
她抿了抿唇。
天色渐渐阴沉，乌云翻滚，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