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洛甜儿轻声道:“我们去看看。”
陆海棠点点头,跟着洛甜儿往里面走,偷偷打量了她几眼。
真奇怪,上次被李春花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人,现在竟然来安慰她说别怕。
“我肯给他一口饭吃都是好的了!”
“村长你看看我那地都被他们陆家的霍霍成什么样了?!”
“哎哟那一片死的呀……这让我可怎么活呀……”
李春花捂着脸,哭天抹泪的喊,一副好不凄惨的模样。
在她对面,站着的正是脸色难看的陆君泽。
“我说过了,地里的菽都是好的,我没有破坏,我家人也没有破坏。”
“但是十六个铜板的工钱,一分不少,是我应该得的。”
“你还想要工钱,我呸!我没找你赔钱就不错了!还找我要工钱?!”
“如果不是村长调和,那五个子我都不想给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啊?一个外来户!地皮踩热了吗就敢到我李春花面前撒野?!”
村长也有些难办。
李春花坚定说地里的菽被陆家祸害了一大片。
的确,村长去看过,堆在地里的菽苗不像是一亩地的量。
可陆君泽说他去的时候地里的菽就是好的,没死没坏,他收割的量就堆在地里,但却绝对不止这一点。
也就是说,堆在地里的菽凭空少了一半。
但现在一天过去了,菽地里一片狼藉,事实在眼前,但双方都拿不出证据。
这才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村长敲了敲烟杆,看向唯一的证人:“赵大,你来说。”
“嘿嘿,”赵大搓了搓手指,“村长还不知道我么?我去的时候陆大哥都已经开始好半天了,要我说什么呀?”
“再说了,我和他隔得老远了,哪里看得见陆大哥在做什么?”
村长瞪了赵大一眼,但是也无可奈何。
赵大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懒汉,他今天能出现在地里都已经是奇迹了。
比起收割粮食换取工钱,他更愿意偷鸡摸狗。
“要不……”
村长看了陆君泽一眼。
意思就是让陆君泽吃点亏,先把这十一个铜板的亏硬吃下去。
陆君泽并不买账,从胸膛里发出一声冷笑。
“我做多少工,拿多少钱。”
这个陆家老大!
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村长气得头疼,板着脸看李春花。
“要不……”
李春花也不买账,一边冷笑一边开骂。
言语粗鄙,刺耳难听。
陆君泽觉得有点厌烦。
他一点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遇上李春花这种,别说他能不能吵赢。
他一个大男人和女人对骂,难道就好看了?
他也不是非为了那十一块铜板。
但是李春花污蔑他们家破坏田地在前,克扣工钱在后,他今天如果就这样闷声吃了暗亏,村里的人怎么看他们陆家?
算了……
不做了。
直接上山算了。
大不了多待几天看看收获,反正家里还有老二寄回来的钱,还能撑一段……
陆君泽心思转动间,忽然看见看热闹的人群里分离出个戴着幕篱的人来。
齐腰的发尾轻轻摆动,纤腰款款,衣衫浅浅。
陆君泽眉头紧了一瞬。
这怎么像是他家里那个小粽子?
定睛一看,浅青色的衣服领口还绣着一排缠枝小白花。
那身形,那姿态……
就是他的小粽子!
等一下,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一个小结巴来就算了,这个时候不躲人群里反而站出来,是来特地来挨骂的吗?
谁带她来的?
陆君泽扫视一圈,没看到其他陆家人。
他两步走到洛甜儿跟前,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只是眉头的皱痕又多了几道。
但是他不说,自然有别人也认出来了洛甜儿。
“哎哟这不是陆家老大的新媳妇呢吗?”
“大晚上的,就这么见不得人呀,还要把脸遮起来?”
这话阴阳怪气含量实在太超标了。
陆君泽下意识挡住了李春花看向洛甜儿的视线。
洛甜儿倒像是无所谓一样,轻轻拽了他的衣服一下。
莹白的手指在朦胧的暮色里比划着什么,美得像块玉。
陆君泽忽然走了一下神,直到再被拉了一下衣服,才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你说什么?”
洛甜儿:……
好生气。
她之间轻轻怼了陆君泽腰间一下,重新开始比划。
陆君泽却又不小心走神了。
嗯,说实话,腰间被戳的那一下,有点痒痒的,麻麻的。
村长和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见洛甜儿。
那天陆君泽虽然是把人抗肩上带回家的,可也没人看见那张脸,没人看见那段身姿。
此时在看,这姑娘戴着幕篱看不清脸,但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气质,却忍不住让人着迷。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优雅?对,就是优雅!
一点也不像他们这样泥腿子家里养出来的姑娘。
怎么回事?
洛甜儿不是淮北十里八乡公认的女泼皮吗?
淮北都是把这样的人称呼为泼皮的吗?
只是,没听说这洛甜儿是个……
“哎哟,陆家的,你媳妇这是怎么了?上回见还只是口吃而已,怎么今天就完全哑巴了?”
今天没有陆海棠,没有陆弯,就一个闷葫芦陆君泽和一个结巴女,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李春花两眼放光。
口吃?
哑巴?
众人讶异的看过去。
陆君泽明显察觉到洛甜儿比划的手顿了一下。
幅度很轻微的颤抖,然后她接着比划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
明明也没有看见洛甜儿的神情,可他就是觉得,洛甜儿再难过。
口吃,哑巴。
似乎是伤洛甜儿非常深的一道疤。
心里有点不大舒服的感觉。
陆君泽忍不住看了李春花一眼。
“关你屁事。”
李春花诧异的瞪了瞪眼睛。
从陆君泽来找来说工钱不对开始,这个男人就跟小山一样站着,再多的辱骂都黑着脸照单全收。
竟然、竟然——
“怎?!事实还说不得了,你媳妇就是个哑巴!哑巴!”
李春花忽然炸了。
陆君泽拧着眉看李春花:“我不打女人。”
李春花得意的扬起眉毛。
她就说,今天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李春花还要再说,却看男人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自己,眸色阴沉。
“我打你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