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那王妃匆忙赶往小杨氏的院落,只见卢氏命令心腹仆妇要当众勒死小杨氏。
这可如何得了,先有嫡长子病重,再有庶次子重伤,妾室叶氏又失踪了,如今正房大妇更是要当众勒死小杨氏,一场风波席卷了明柏的整个后宅,这要是传扬出去,且不说魏王府颜面扫地,明柏更是前途尽毁,从今往后都成了整个洛阳的笑柄,就连她这个叔母,也会背上一个持家不言的罪名,圣上若是有心责怪,如今这个无人掌权的魏王府,只怕是风雨飘摇。
一念至此,王妃再也不敢犹豫,一改往日对卢氏的温和做派,一甩那紫色绣金牡丹宫装襦裙的长袖,大步踏进了院落,严声叱喝道。
“放肆,还不给我快快停手,如此草菅人命,你还有半点做大妇的样子吗,兀那贱婢!还不速速放开杨姨娘,当真本王妃不敢杖毙你们吗!”
平日是温和慈祥的老王妃,在此时迸发出了强大的气场,正勒着小杨氏的两个仆妇,一时间也确实慌了神,立刻放开了被勒得脸色发紫的小杨氏,朝王妃跪拜求饶。
那小杨氏解脱之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喘着粗气手脚并用爬向王妃,随后抱住王妃的脚不肯撒手,眼神里满是恐惧的望向端坐于中门之上的卢氏。
此刻她是既害怕又后悔,恨自己为何如此愚蠢,竟急迫地在后宅投毒残害嫡子,又害怕卢氏出身高贵,若是当真不计后果对自己下死手,那自己哪里还有活的道理,就连自己那才年仅四岁的儿子,恐怕都难以活命。直到此刻她才回过神来,万一自己和兄长的计划失败,她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平日里卢氏端庄娴雅,历来礼数周全,此时也是全然不顾礼节了,王妃既是她的叔母,又是母亲的手帕交,按理她应该起身见礼,但是她没有,依然端坐于太师椅上,一双秀目死死盯正瘫坐地上抱着王妃大腿的小杨氏。
“叔母可知这贱婢犯下何等罪过?”
“你历来贤惠,今日如此行事,叔母知你必有缘由,可你如此胡为不计后果,来日若是传扬出去,叫你夫君在外如何抬得起头,渝哥儿也四岁上了,你今日杀其生母,他来日岂能与你甘休,你且冷静一些,将缘由与叔母分说,若是小杨氏真有大错,叔母定然为你做主。”
明柏宠爱小杨氏王妃是知道的,小杨氏恃宠生娇总与卢氏相争,王妃也是知道的,只是偌大洛阳城 ,无数高官勋贵和宗亲,后宅总有一些争斗,只要事情不闹大,大家都是得过且过,再加之魏王夫妻始终对明柏心中有愧,且他做人做事虽不出挑,但却也胜在稳妥,不过是多宠爱小妾一些罢了,魏王夫妻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今日不同,家中先后又两个哥儿出了事,卢氏突然如此不计后果要除掉小杨氏,王妃心中其实也猜到了几分最坏的可能,可她怎么也没敢往那边想,区区一个妾室,哪来的胆子谋害家中的哥儿,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嫡长子,她只以为是小杨氏又闹幺蛾子,卢氏积压的愤怒爆发,故而有今日这一场闹剧。
那卢氏突然抬头望着王妃,眼神满是疑惑,也不说话,看得王妃满身不自在,随后卢氏眼神一变,低头沉思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好似想明白了些什么,之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有癫狂之象。
王妃看着有些疯魔的卢氏,心里也有些发毛,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到这场闹剧和自己有关,甚至觉得卢氏因儿子病重又被小杨氏气狠了,故而如此失态。
“叔母,你我皆是愚笨之人呀,与这贱婢一同生活这么些年头,竟丝毫不知她竟还有如此胆色,往日只以为她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不过是多得了一些夫君的宠爱罢了,也不愿与如此愚笨之人计较,却不料酿成今日之祸,想我卢盈当真枉为卢氏女,自小有祖母时时提点,有母亲常常教导,却叫区区一小妾逼到如此境地,连漳哥儿都险些叫她害了,我枉为人母啊.....”
卢氏一边落泪,一边言说,美妇人梨花带雨连哭泣都甚是好看,可王妃哪里有心情欣赏,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看来事情的还真是向着她最坏的方向去发展了。
只是王妃此刻还是没想到事情的关键,只以为是明柏后院争宠,小妾丧心病狂谋害嫡子,说到底还是侄子家里的事,她一个做叔母的,也不好全权处置,她还是想着暂时压下此事,等王爷和明柏回府之后再做处置,正巧此时终于从窒息中恢复过来的小杨氏开口了。
“这是诬陷,这都是诬陷呀,王妃您要替我做主呀,大娘子嫉妒我受夫君宠爱,故而爱如此诬陷我呀。”
“是呀王妃娘娘,大娘子善妒,历来看不惯我家姨娘,您可得救救姨娘呀。”
要说忠仆就是忠仆,那小杨氏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关头,也敢为为主人说话。
在双方没有证据却各执一词的时候,这就很考验双方的人品口碑了,一个是名门贵女,在闺阁时以知书懂礼而名满京城的正房大妇卢氏,一个是小官家的庶女,入府以来常常仗着宠爱而跋扈的妾室小杨氏,这该信谁不用说多了吧,即便此刻卢氏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会随意打杀人的凶狠悍妇,但小杨氏的话,王妃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只想暂时稳住局面,等到明柏回府,让他自己去收拾这烂摊子,所以她不得不出手。
“盈儿,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事涉子嗣,你万万不可冲动,这贱婢虽是妾室却也是官宦之女,若如此便打杀了,她娘家难免来问,你待如何言说,又会将你夫君至于何地,且今日乃是除夕,百官都需入宫为圣上庆贺的大日子,此时家中闹出这般丑事,若是被御史得知后弹劾,难免被圣上责罚呀,你听叔母一句劝,待你夫君回家再做处置,可好?”
“看来叔母还是没想明白,那侄媳便为叔母解惑吧。”
“王爷专情,此生唯有叔母一妻,更唯有大哥一子,可大哥早逝唯有一子便是沂哥儿, 而沂哥儿体弱多病,若是有天命不允,王位当以何人为嗣?若是漳哥儿毒发身亡,洛哥儿也不能醒来,渝哥儿便是长子了,留如此毒妇在家中,沂哥儿还有可能长大成人顺利袭爵吗?”
“侄媳今日要做的事,叔母非但不该阻拦,更应该帮侄媳才是。”
听闻此言王妃只觉的头晕目眩,一口气都险些上不来了,若非身旁经年伺候的嬷嬷不动声色的扶着她,只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听闻卢氏的这番话语,小杨氏的脸色变得煞白,极度的恐惧之下,令其瑟瑟发抖,她甚至都稳不下心神来辩解几句,但又怕被直接勒死,正准备辩驳几句,又被卢氏堵了回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此刻手头确实没有半点证据,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父乃洛阳尹,我二兄于刑部任职,追寻线索探查明里乃是圣上都夸赞的人,你且放心,你所有的罪证我都会查出来,若你娘家之人有参与谋害我儿,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的,小杨氏从来也不是一个聪明人,更不是一个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宅斗高手,自从被姑母带进府中便从一开始就有人庇护,甚至在姑母的支持下,让她可以与卢氏正面相争,此后虽然姑母离世,但仗着幼年时的情分,夫君明柏也对她多有纵容,只是无论是她那过世的姑母,还是那个还未返家的夫君明柏,都没想到一个受宠的妾室在野心膨胀之后,居然可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此时此刻王妃终于想明白了之前自己阻拦之时,卢氏的眼神为何那般怪异,一个愚蠢跋扈的小妾,居然可以想出如此阴毒的计划,若是叶氏不曾识破小杨氏的诡计,让其将所有人蒙在鼓里并顺利谋害了漳哥儿,她又岂会放过我的嫡孙沂哥儿,这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王位去的,漳哥儿,洛哥儿,都只不过是小杨氏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就是因为流连于烟花之地染上了脏病才英年早逝的,他当时最交好的狐朋狗友便是杨连,曾常常与其外出胡混。而杨连就是小杨氏的亲哥哥,莫不是杨连故意带松儿胡混,致使其染上脏病,然后再暗中帮助妹妹,一步一步帮自己的亲外甥明渝得到魏王爵位,
小杨氏当然不知道王妃脑海里的风暴如何汇聚的,但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当你的口碑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很多并不是你做的恶事,也会扣在你的头上。
王妃脑补了一整套小杨氏兄妹的邪恶计划,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从来没忘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慢慢走上台阶,走向了卢氏所在的位置,而卢氏也很识相的起身请她安坐,在场所有人都看这王妃缓缓坐在那张精致的紫檀雕花太师椅上,她的脸是一种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铁青色。
只见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慢慢指向了小杨氏。
“给我勒死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