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
群鸦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男孩儿,又看了看斯诺。
“你在想什么?他当不成可汗的。”
群鸦话音刚落,便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另一只翅膀对着斯诺竖起了一根羽毛。
一个问题!
斯诺笑意更浓了。
“可以。”
“不过这次你可不能再想那么久了。”
“当然当然。”
群鸦忙不迭点头。
然后毫不犹豫地抛出了早早准备好的第二个问题。
“您,从何而来。”
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很典型的三个问题,鸦鸦没有去问第一个问题,因为那是早晚会知道的事情,没必要浪费宝贵的提问机会。
斯诺很敷衍地吐出了一个单词。
“外面。”
外面?
外面……
这个范围可太笼统了,血涂的外面算外面,森林的外面算外面,海的那边也算外面,甚至……
甚至,这个世界的外面,同样是外面。
“先生,久等了。”
男孩儿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履行名字赋予他的使命带来的快乐已经彻底消散了。
斯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复仇,过多的引导只会让他提前步入自我的毁灭。
“那就走吧。”
“去哪儿?”
“去哪儿,去哪儿?”
斯诺轻轻地摇晃着身子,唱歌似的说道。
“去哪儿都行,去哪儿都好。”
他揽住了斯诺的肩膀。
“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
“我们尚有大好时光呢,小子。”
阴影化作湖泊,斯诺将怀中的乌鸦放飞。
“这次的交易让我很满意,群鸦先生。”
在半空中扑腾的群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它的那只独眼,鸟嘴不受控制地不停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冒出些无意义的字符。
“虽说你所付出的远比我给与的要廉价的多。”
“那么,再会。”
斯诺轻轻地摆手告别这位市侩的新朋友,男孩儿也有样学样地摇晃起手臂。
群鸦呆愣地注视着两人沉没在漆黑水泊中,而后猛地惊醒。
群鸦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迟钝过,它化作一道黑影俯冲而下。
啪唧。
可惜它错的离谱,整只鸦直挺挺地插进了漆黑水泊下的泥土里,连鸦嘴都被泥里的石子磕破。
黑色的水泊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群鸦赶忙将视线投向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天上,密林,地底,深海……
没有!
没有!!
没有!!!
都没有!!!
不……
“噶!!!!”
不!!!
幽邃的密林里响彻凄厉的鸦鸣,静谧的迷雾中安静活动的怪诞和怪物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一眼,一部分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另一部分继续享受没有尽头的安眠,静待着岁月与迷雾给与自己成长。
鸦鸣所辐射的森林中睁开了几双眼睛,人性化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回忆,然后是不可思议的恐惧。
它们悄悄地挪动这,离鸦鸣的方向远了几分。
或许,搬个家也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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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回来了?”
斯诺略感意外的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熟悉的的废墟风的大厅,不过天花板和墙壁上的破洞被补上了不少。
地上的影子手札在斯诺返回官邸的那一刻又重新恢复了活力,晃晃悠悠地从地上飘了起来,官邸也渐渐的有了几分生气,无形侍者们机械化的动作变得不那么僵硬。
【官邸在开始运行后会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添加迷雾中怪物们的核心可以加速这一过程。】
斯诺掏了掏空荡荡的裤兜,果然,收集的核心消失一空。
那是他好不容易赚来换钥匙的珍贵私房钱啊!!
他的狼脸瞬间垮下来。
“影,子!”
“我辛辛苦苦打黑工赚的核心呢!”
影子略感尴尬地,将刚刚的话重放了一遍。
【官邸在开始运行后会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添加迷雾中怪物们的核心可以加速这一过程。】
【望您谅解,先生。】
斯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是打黑工,其实拢共也没赚多少,但总归是有好有坏,从怪诞到灾厄,零零总总几十颗。
“几十颗!几十颗核心!”
(意呆利手势)
“虽说质量都不怎么样,但你就给我补上了那么两个破洞?”
【这点您大可放心!】
【本着功能优先原则,官邸的客房才是本次修复的重点。】
“奥?”
斯诺有些意外,那跟废墟没多大区别的客房修好了?
然而当影子开始汇报消耗和修复结果的时候,斯诺明白,他还是天真了
【本次共耗费怪诞的劣质核心五十二颗,灾厄的平庸核心两颗。】
【修复了整整十间客房!】
【优质的居住条件是吸引猎人的重要因素,您离重振官邸荣光更进了一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你个头!”
斯诺一把将影子拍到了地下,揽着剥皮人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客房走去,徒留尽力不讨好的影子伸着书页仰躺在地上。
不明白只是用了几十个低劣的垃圾就修好了足足时间客房,为什么官邸的主人还要把他打到地上?
遵循着过往的经验思考的影子,完全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斯诺,并不是猎人出身的官邸主人。
作为一个虽然战力爆表但其实啥也不懂的新手,斯诺,根本没有常识。
但基本的换算守则斯诺还是略懂一些的。
当他带着剥皮人穿过废墟般的客房走廊,推开了为他的猎人们准备的客房后。
斯诺知道,他错怪影子了!!
五十几颗核心花的是一点也不亏啊啊。
“这是什么?实验室吗?”
“哇靠!豪华总统间?!”
“丛林轻奢风?!”
“白……白板房?”
斯诺一间一间地推开一扇扇朴实无华的房门,前三个房间,从地板到天花,从厨卫到客厅,讲真的,他都有些羡慕了。
“实验室应该说给塞维斯的。”
“总统套是凯尔?他不也是学者吗,怎么跟塞维斯的风格差距那么大?”
斯诺关上了后面几间白板房的房门,不出意外那应该是给后面的猎人留的。
啧,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呵呵,五十二颗劣质,两颗平庸,十间房,换算一下……啧,回头问问影子这玩意儿是怎么换算的。
这花的可都是我的钱!不说房租怎么也得分担一点儿装修费吧。
嗯,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剥皮人拘谨地站在房门前,敞开的房门里有他熟悉的味道。
可是陌生的环境又让他不敢轻易走动。
“愣着干嘛?”
斯诺拍了下男孩儿的肩膀,推着他走进了影子为他准备的丛林轻奢风房间中。
“哇,这个最夸张,竟然还在房间里种了一棵树?”
男孩儿的耳朵微微地抖了一下。
“能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树吗?”
“如果您方便的话。”
他试探这问道。
斯诺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现在 闲得很。”
说着,斯诺领着男孩儿到了种在房间中间的树前。
官邸的房间很神奇,平平无奇的房门后的空间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就像现在,一棵将近十米高的果树就直挺挺地,种在了一个单人间里,而且单人间里还配备了院子,光源,爬梯,水池……
度假村都不敢这么修啊。
男孩儿的手轻轻按在粗粝的树皮上,熟悉的手感与记忆里的那棵树渐渐重合。
他摸到了的一道刀疤,他顺着刀疤往下摸索。
一共二十三道,他十四道,汉娜九道。
男孩儿沉默地抚摸着这棵记忆中的果树。
斯诺递来一颗浆果。
“树上结的,味道还不错。”
男孩儿愣愣地接过,手下意识地摸向上衣的口袋。
里面什么也没有。
“先生,我有点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斯诺三下五除二将浆果塞进嘴里,拍了拍手。
一把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男孩儿有些疑惑。
“先生?”
这流程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
熟悉的脚步声。
斯诺找到了放进里的浴室,浴缸的样式还挺复古。
熟悉的流水声。
斯诺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温度刚好合适,话说水是从哪儿来到?
还有那些家具什么的。
回头找影子问问。
“先生?”
男孩儿被斯诺单手提着多少有些不舒服。
斯诺也在这时把水放好了。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这话多少是有些歧义在里面的,不过好在十几岁的小狼人听不懂。
“……啊?”
男孩儿一时间没能理解,直到他闻到了温热的水汽。
“啊什么啊?不是说了吗,洗个澡,换身衣服”
可是把话说清楚,男孩儿却又变得扭捏起来,这时他才想起来,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泥污,衣服也破破烂烂。
“我,我自己来就好。”
男孩儿俐落地解开斗篷,刚要撩起上衣,才想起这儿还有一个人。
但是想起斯诺应该也是个男的……
嗯,应该是男的吧?他没问过,斯诺先生也没提过,虽说声音比较偏男性,但是……他母亲的声音也很男性,可是母亲就不是男的。
世间总有那么些个意外。
鬼使神差地,他问了出来。
“先生,您,您是男,啊不,就是您,您的性别。”
斯诺闻言倒也没多想什么,只是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
“我可以是男的。”
“啊?”
什么叫可以是男的,男孩儿撩衣服的动作顿住了,不能在异性面前随便脱衣服,更何况斯诺先,呃女,不是,斯诺先士是自己的恩人……
“那,能不能,请您出去一下。”
“出去?”
斯诺挑了挑眉。
“我出去了你被淹死在浴桶里怎么办?”
浴桶?浴桶是什么东西,狼裔之前一直都是用盆冲着洗澡的,除了个别特别爱干净的会去河里洗,从没有人用过浴桶这种东西。
被淹死在浴桶里??、
男孩儿还要跟斯诺争辩一番,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脆弱到会被淹死的地步。
“我,我不会被淹死的,我,唉!唉!”
“啧,哪儿那么多废话。”
斯诺也不准继续跟这儿耗着,三下五除二给男孩儿扒了个净光,转手丢进了浴桶里。
浴桶的水不算深,坐在浴桶里的凳子上刚好没过胸口,水温也刚刚好,但是终归是比体温要热一些,男孩儿淋了几场雨,身体冰冷,被温热的洗澡水刺激,下意识地就想要逃出来。
斯诺反手就将他按在了浴桶的凳子上。
男孩儿被斯诺按住就没再挣扎,渐渐的适应了水温,斯诺的手也从毛茸茸的狼裔手变成了一双正常的人手,又或者是那种只有狼耳和狼尾的狼裔的手,男孩儿和他的妹妹就是这种。
温热的水里,男孩儿的身体慢慢的放松,呼吸变缓。
这是他头一次泡热水澡,这种晕乎乎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好像有点明白,斯诺为什么怕他会淹死在水里了。
这几天他经历的太多了,灭族,弄丢了妹妹。面见狼灵,分离自己的仇恨,作为一个孩子,他太累了。
水里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物质,有些像是被稀释过的无形侍者的安眠胎海之水,它们正默默地将男孩儿体内积压的疲惫以一种舒缓的速度释放出来。
看着脑袋一歪一歪几次差点探进水里的男孩儿。
斯诺随手点在他的头顶,让他彻底睡了过去。
睡着后的小狼耷拉着耳朵,这一点跟他妹妹如出一辙,狼裔的生命还算长,十三四岁的个头也不过一米五左右。
之前送给他的斗篷折了又折还是会拖到地上,现在坐在浴桶里更是凸显了身高的缺陷。
桶沿比人还高。
斯诺无奈地摇了摇头,撸起袖子。
拿着一旁早早备好的澡巾擦洗起熟睡的男孩儿。
门外刚准备敲门帮男孩儿洗澡的无形侍者被影子叫住。
它默默地看了一眼房间里正温柔地给男孩儿洗头的斯诺。
“这里用不到你了。”
“去下面找点吃点上来吧。”
无形侍者微微躬身,后退几步,从基本相当于不存在的客房走廊,然后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一跃而下。
顺应影子的要求,他现在要去下面收集食物了。
影子的页面是白色的,但它的心却和自己的书皮一个眼神。
黢黑。
这不是指它心黑,而是指它心里的脸,现在是黑色的。
无形侍者会无条件且标准地执行命令下达者的每一个有能力完成的任务,就比如它让侍者去下面收集食物,那么在侍者看来,走门是行不通的,于是他选择了跳墙。
可是门为什么走不通呢?
这就要提到之前斯诺说要让塞维斯他们练手的那个家伙了。
占据了官邸的前院的那个不知底细的迷雾中的怪物。
之前官邸活动起来的动静也惊醒了那个家伙,它曾经尝试着在斯诺离开官邸的空隙里攻入官邸内部,被无形侍者(近卫)给赶了出去。
但也仅限于赶了出去。
近卫的实力接近灾厄,却拿那东西没办法,而且那东西似乎也没用全力,只是一次试探。
“灾厄,之上吗?”
“做看门狗倒是够格了。”
影子心里冷笑一声。
官邸哪怕沉睡,散溢出来的力量也会驱逐大多数低等的迷雾怪物,那东西能顶着官邸的力量在官邸的前院扎窝,要说没什么别的东西支撑它,影子是不信的。
可惜官邸主人的意志是拿那东西给他的猎人们练手。
不然,呵呵……
不过它要是一直闹腾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得跟斯诺说一下,多少做点限制,比如搓个狗绳什么的。
…………
泡在浴桶里的男孩儿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是胎海之水将暗伤和疲劳排净的表现。
斯诺又给男孩儿换了几桶水,小泥狗又变回了白白净净的样子。
契约加狼血对身体的加成确实可怕。
斯诺不经意间看到了男孩儿的小肚子,竟然隐隐约约有腹肌你敢信?
见浴桶里的水终于清汤,斯诺拿浴巾把睡的死沉的男孩儿从浴桶里抱出来擦干,然后轻轻地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斯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想给这小子洗个澡。
亏欠?
他自认为并不亏欠什么。
无论的狼裔的事情,还是给与他契约的力量。
每一件事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怪罪不到他身上。
可是这种没来由的疼爱到底是怎么回事。
斯诺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洗澡水浸湿的衣服,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少了什么。
“呵,忘记了,我压根就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