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锈红色的身影在林间的缝隙里闪烁。
血气附着于体表,蒸腾氤氲,让人看不清这团血色野兽的真面目。
三个太阳的信徒惊恐地挥舞着武器却只能痛击自己的队友,远方不断地传来惊恐的喊叫,肢体和皮肉被撕开的声音在斯诺和群鸦的耳中清晰可闻。
群鸦第一次沉默了。
他并非没见过驱使儿童为自己卖命的人,亦或者用儿童来训练死士的人,他们无一例外有着自认为崇高的理想且自身力量低微。
可是斯诺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不沾边。
“你在疑惑。”
“你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来做这种事情。”
斯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闻起来味道不错的坚果递到群鸦嘴边。
群鸦也没客气,张嘴就叼了过来。
“我可没准备问这个问题。”
“呵呵,但是我想说。”
斯诺摸了摸群鸦光滑的羽毛,似乎很享受这种丝绸般的手感,看在坚果和秘密的份上,群鸦并未躲闪,才不是因为摸羽毛很舒服呢。
“这样吧,我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当成添头,你另想一个问题,怎么样?”
群鸦眼神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
他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赶紧思索起到底该问什么问题。
群鸦想了很久,久到男孩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次狩猎。
野性的直觉让这场所谓的狩猎毫无观赏性,不过是狩猎者在逗弄自己的猎物,在不使用盘外招的情况下,这给个世界能与狼裔掰手腕的种族屈指可数,可惜这几位太阳的信徒不是其中之一。
他蹲在几个被他吓死,又或者是失血过多而死的猎物身旁,脸上令人胆寒的夸张笑容收起,整个人变得异常平静。
他本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可是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两只肉质鲜美的小老鼠。’
‘放着我来!胖子,可别砍坏了他漂亮的皮!’
‘给我扒了她!哈哈哈’
“这个世界可真小,不是吗。”
阴影顺应了猎人的意志。
它化作锋利的刀,深深地刺入了最近的,那副肥胖的身躯里。
这一幕格外血腥,剥皮人在履行他的名字赋予他的使命。
剥皮。
群鸦的视线被远方那一幕深深吸引。
它终于选好了问题。
思来想去,问题太多,那么不如就回归最初的话题。
“您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斯诺并不意外,或者是,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想找些好用的伙计。”
“伙计?”
群鸦大概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群为他卖命的人。
“您准备找谁?”
斯诺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远处的男孩儿。
群鸦了然。
“狼灵,还有狼裔……最好的选择,很有想法的选择。”
狼裔的狼群以及狼灵的状态作为乐子侦察员的群鸦说不上一清二楚,但也知道给五六七八成,因此,它才会觉得斯诺的这个选择很有想法。
狼裔与狼灵之间的乐子是群鸦看了都要头疼的问题。
可是要狼裔,就没法丢掉狼灵,要狼灵,狼裔又是个抛不开的麻烦。
群鸦有些遗憾,但这个答案也足够劲爆了。
它正欲让斯诺将附赠的问题一并解答,一只手便死死地按在了它的头上。
“还有你。”
……
啊?
啊?!
啊啊啊?!
它不可置信地扭过头。
看个乐子把还得自己搭进去?!
斯诺轻柔地抚摸着群鸦的脑壳,丝绒般的手感更加坚定了要将群鸦拐走的内心。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你跟我走的。”
“我要的是能真心实意付出的伙计,不是整日在身边装死摸鱼的景观鸟和景观狼。”
斯诺的话多多少少安抚了群鸦的情绪。
不远处,男孩已经来到了三旗首领为血涂立起的石碑旁。
石碑后的太阳信徒已经被烧成了一捧焦炭,只是勉强还挂在青石碑后面。
少年的眼睛看不见,但他的耳朵,他的嗅觉在契约与狼血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敏锐,他现在能够通过声音和气味儿在脑子里模拟出大概的环境,斯诺特意为他在漆黑的视野中点亮三个信徒的位置,也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能熟练地掌握单凭听觉与嗅觉视物的办法。
他跪在青石碑前,将手中血淋淋的物件整齐地摆放在地上,三具尸体被他拖到了青石碑后面,堆着,用阴影摩擦生起的火花顺着胖子尸体上的油脂燃起大火。
然后他将那三张血淋淋的皮一起丢了进去。
熊熊的火焰升起黑烟,将崭新的青石碑的背面燎的黢黑。
他由衷地感谢那三位首领为他的族人们收殓尸骸。
第一次将仇人的皮剥下来,将仇人的尸体在族人们的灵前焚烧,耳边是油脂在火焰中噼啪作响,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仿佛这就是他人生的意义。
可是紧接着却又是无穷无尽的空虚。
他知道,这是他在三位神明的面前,将丹留在狼群,而自己带着所有仇恨返回现实的结果,又或者是代价。
获得力量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斯诺赐予他阴影的力量,而狼灵唤醒了他体内的狼血。
代价就是自己此后所有的人生只剩下复仇与狩猎。
他不后悔。
为自己改名剥皮人的男孩儿静静地盘坐在青石碑旁,静静地等待着火焰的燃尽,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你,或者说你们。”
“你们制造了一个疯子,他空洞的内心,让群鸦都挖不出什么秘密。”
“我看不懂这么做到底有什么价值。”
在群鸦的概念里没有多少所谓的善恶,从它开始追求乐子的那一天开始,它就立志做一只专注于发掘乐子的乐子鸦。
除了乐子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现在的丹,又或者剥皮人,他的身上一点让乐子生根发芽的土壤都没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斯诺自然也不愿意看到一个满心仇恨的木偶,可是当丹当着两位神明与他的面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不可逆转了。
“你知道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瞬间。”
“我想让他去当狼裔的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