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吼!!”
斯诺慕然抬头。
遥远的虚空中,一颗狰狞的狼首探出天幕,撕扯着身上黑血横流的眼睛,透过遮蔽天空的迷雾,如墨的阴云将几近异化的神明之躯层层遮挡,暴虐的神怒在云层中酝酿。
每一声怒吼化作震颤天地的雷鸣,神明的愤怒让迷雾所无法触及的高天为之变色。
祂终于听到。
祂的子嗣们在遭受着无端的灾难!
耳畔是孩子们的悲鸣,是战士无能为力却慷慨赴死的怒吼。
祂要回应他们
狼裔的神明必须回应他们!
可是祂的一切努力与愤怒终究徒劳无功。
恶臭的黑血里传出阵阵唾骂与欢笑,狼灵的意志渐渐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情绪。
暴怒的内心被渐渐拉平。
祂所谓的神怒甚至无法探入那片迷雾笼罩的密林,便烟消云散,神明的规则无情地将祂扯出了现实。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闹剧,雷声席卷世界却没能降下半个雨点。
巨树上的群鸦默然地眺望着,这是一位神明的悲剧。
圣山上的翼蛇从迷雾里探出脑袋,重新爬回了那刺破迷雾的山巅。
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迷雾之下的屠杀已近尾声。
火焰为浓雾献上了浓烟。
这场虎头蛇尾的神降什么也没改变。
“悲哀的神明……”
斯诺收回了他的视线,望向狼灵降临时所注视的方向。
透过遮蔽世界的迷雾,他看见了滚滚升起的浓烟,心底的不爽登时攻占大脑。
又一支狼旗被覆灭了!
尽管还没骗到手里,但他还是要说。
“那都是我的员工!我的!”
“该死的太阳!”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虽说狼裔们在日渐衰落,但仍是现存于世的最大的族群之一,怎么会被一群顶着太阳名头的鼠辈给收拾的这么惨?
冥思苦想奈何缺少太多的重要信息,他决定采取一些简单有效的措施。
“过去看看。”
画面一转。
湍急的河流里,往昔肆虐的怪鱼畏惧着太阳的信徒们带来的火焰,纷纷远离了那里,这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少年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他的求生本能。
他死死地抱住怀里的女孩儿,这或许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女孩儿的背上是一道狰狞的裂口,锯齿的长刀从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身上撕下了足以要了她性命的血肉。
或许是狼灵庇佑,她还活着。
可是狼灵为何没有庇佑他们。
少年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到底是眼泪,还是冰冷的河水。
他疼的快要失去意识了,从悬崖跌落河中时,似乎摔断了骨头,全身都在疼。
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里只有湍急的水声,水势很急,河里有很多石头。
他没法说服自己松开怀里最后的亲人,哪怕这样下去他们只会一起被淹死在河里,或者撞上石头沉到河底。
少年一只手抱着妹妹,尽力将她的脑袋托举到自己头顶。
另一只手拍打着水面,摸索四周,试图抓住些漂浮的木头或者石头让他们停下来。
可是今天的河流格外干净,水中的石头也滑不溜手根本抓不住,反倒是自己的后背几次三番地险些被石头撞到,差点晕厥。
体力在流失,托举着妹妹的手酸胀难忍,另一只手也不得不停下了摸索,奋力地拍打水面,让他们不至于沉下去。
看来狼灵已经不准备继续眷顾他们了。
少年终于隐约明白了,狼旗被折断时族里战士们的绝望。
那种信仰坍塌的绝望,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伤痛折磨着意志,怀中小人儿的呼吸在渐渐消失。
“不要,不要。”
他祈求着自己最后的亲人不要离他而去,心底却又隐隐有一个声音呢喃着,或许妹妹死了,他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坚持下去了。
他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在狼群中家人团聚。
“不,不……”
那种可怕的想法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一遍又一遍撞击着他的内心。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妹妹托举出水面,酸胀的胳膊传来的撕裂感让他感到麻木。
他或许会死。
但绝不能死在妹妹后面……
河水仿佛抓住伺机而动的恶兽,一拥而上淹没了他的半个脑袋,鼻腔和嘴里止不住地有冰冷的水涌进来,渐渐填满了他的食道,甚至流进了气管。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对不起……
或许我真的是个,没用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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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起了雨,那或许是神怒迟来的余波。
“果然还是来晚了啊。”
斯诺有些不甘心地晃了晃手里湿漉漉的少年,凝实的阴影挤压着胃里和肺部的积水。
没有一滴雨水能落到他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落下的雨水尽数吞了下去,他好像融进了这片雨幕之中。
“到头来就捡到两个,真当我是捡破烂的了?”
阴影的力量渗透着斯诺怀中女孩儿的身体,肉乎乎的小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椒红色的小耳朵耷拉在头顶,湿透了的衣服被斯诺熨干,连同湿漉漉的头发和尾巴也变得蓬松。
可可爱爱的小肉团子跟结实耐造的小男孩儿被毫不掩饰地区别对待。
【阴影在疗伤方面的力量并不出众,只能暂时吊住该个体的生命体征,后续的治疗或许还要由专门的医疗人员进行。】
【请问是否召唤待机人员—无形侍者(医疗)】
“暂时不用,我有别的安排。”
斯诺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小女孩儿,另一只手里的少年还在无意识地吐水。
“是时候,给某些家伙一些紧迫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