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环?好,我知道了……”
伽列姆默默地挂断了通讯器,先王陛下的嘴角仍挂着微笑,但他的眼底冰冷的杀意却一闪而逝。
“拉伯……多雷斯托特,好得很啊。”
“呵呵呵……”
奥菲斯焦急地等待着伽列姆与荣光堡联络的结果,期望着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赫拉格斯此刻反而放松了很多,伽列姆不在,他也没必要在高塔伯爵面前装样子,找了一把高背沙发,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身上的肥肉都松快地抖动起来。
他是先王最小的儿子,也是先王最不在乎的儿子,他的王兄是与他一母同胞亲兄弟,所以他没有去争取什么的欲望。
知识?他可以雇佣学士。
财富与权力?他生来有之。
至于王位,那是个很具有诱惑力的东西,可惜,赫拉格斯不单单看到了它的诱惑力,更看到了它背后的残酷和负担。
于是他爱上了美食和美人,这让他在那场残酷的圈禁中得以幸存,甚至得到了北境亲王的身份。
没有兽潮侵扰的坎贝尔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坎贝尔的战士们甚至没有一个正面接触过迷雾中的怪物。
毕竟有混血的杂碎和机械军团的远程装备在他们没有和怪物们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
赫拉格斯美美地品上一口新启封的冰酒,寒冽清爽的口感使得他在伽列姆学士面前的紧张感得到了充分的缓解。
“坐下歇会儿吧,伯爵,学士和荣光堡的讯息交接没这么快。”
奥菲斯背着赫拉格斯眉头微皱,但还是微笑着回头说道
“拉伯家族的继承人失踪,我作为家主实在是难以安心,但还是多谢亲王的好意了。”
“啧,自找难受。”
赫拉格斯晃了晃冰蓝色的酒液,冰蓝色,冰酒,冰一样的美人。
赫拉格斯的心底升起渴望,艾丽娅,净环家的冰美人,该是什么样的画布,才能容得下她的美,她的冰寒呢?
该死……如果不是她的血脉,我又何必要有这么多的顾虑!
无所事事的赫拉格斯又开始观察起了不远处蹙眉沉思的奥菲斯。
高塔伯爵,年轻一辈里的老家伙,作为白银贵族的边缘血统却掌握着象征白银信仰的高塔,何等的滑稽,知识的国都里祭祀熔炉,是要把所有老学究们丢进去重熔再造吗?
当然,耻笑归耻笑,欣赏归欣赏。
赫拉格斯静静地注视着奥菲斯的侧脸。
不纯的血脉使得这位高贵的伯爵不过百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步入中年,短命的拉伯,这是圈子里的戏称,针对他们高贵却不纯净的血统。
但即使这样,赫拉格斯也不得不承认,奥菲斯实在是白银的坎贝尔少见的美男子,中年的沧桑,历经诸事而变得通透却忧郁的眼神,脸颊微微凹陷,刀削的下颌,微抿的嘴唇,不纯的血统反而让拉伯的后裔有着白雪的发色,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雪白的胡须打理的一丝不苟,胡型是相当古板的绅士胡。
真是一个忧郁的年轻美大叔,可惜是个比艾丽娅身份还要麻烦的家伙。
不然,啧啧……
砰砰砰。
赫拉格斯办公室的们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扰了亲王阁下欣赏美男的兴致,他眉头微皱,略感不快地喊了一声。
“进来!”
黄铜的把手轻轻转动,一抹倩影推门而入,正对着门外思索的奥菲斯与来者四目相对。
那是一位气质卓然的少女,银白的长发盘在脑后,无框眼镜下泛着冰蓝的银色眼睛就静静地注视着他,或者说,注视着他雪白的长发,眼底隐含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诧异。
奥菲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面前少女的身份,冰蓝晕色的白银瞳孔,是那位北境伯爵的掌上明珠,净环家族的长女,冰魔女,艾丽娅.净环,北方冰原生态学以及黄金王朝哈拉尔公国历史专业的学者。
想到这儿,奥菲斯突然记起来了。
那个与凯尔一同消失的塞维斯,好像就是面前这位艾丽娅小姐的历史学导师?
赫拉格斯见是艾丽娅,赶忙摆正了坐姿,用他滑稽的肥胖身躯硬生生地挤出了那么一点点的‘王室威严’。
似乎是觉得面前的冰魔女与高塔伯爵对视的时间有点太久了,赫拉格斯轻咳一声。
“咳,伯爵,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不必了,亲王殿下,净环家和拉伯家还算有些渊源,奥菲斯家主是家父所倾佩的贵族典范,而且凯尔先生也是老师的挚友。”
艾丽娅打断了赫拉格斯的话,自顾自地扶了扶眼镜。
“久仰了,高塔伯爵。”
艾丽娅的这番话让奥菲斯眉头微蹙,他有些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愣在那里,脸色都有点不太自然的赫拉格斯,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艾丽娅这种做法到底是自恃学者的身份而藐视王权,还是有别的意图。
“克里斯托特(凯尔)倒是没告诉过我,远近闻名的冰魔女,竟然是他挚友的学生……”
奥菲斯索性将话题扯到了凯尔身上,提醒艾丽娅注意影响,避开了王室,贵族和学者间的话题敏感点的同时,又以其学术界的‘美誉’表达了自己的友善,
艾丽娅倒也不意外,毕竟是比自己的老师还要年长的长辈,要是轻易被自己的几句话坑进陷阱里可就真的有大问题了。
而且,冰魔女,要命……
这种羞耻的名号她宁愿没一个人知道,虽说看得出面前的奥菲斯并没有调侃或者嘲笑她的意思,但艾丽娅还是决定礼尚往来,既然找不到那个人来疯凯尔,那从他的叔叔那里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她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酝酿。
“您谬赞了,雪伯爵的名号至今仍在医学院的荣誉塔最顶端,您才是真正的远近闻名。”
呵呵,尊贵的伯爵,不知道这中二的名号会不会让您感受到我的痛楚呢?
撒,不要掩饰了,让我看看!
奥菲斯听到久违的名号不禁有些恍然。
每个有着完整白银之环的白银之民,没有学位就要被视作废物,是无能的象征。
于是年轻的奥菲斯选择了令他着迷的医学,他在药理与生命结构的海洋中徜徉,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会称为荣光堡的大学士中的一员,直到他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哥为了一个女人出逃!
那时候的自己不得已离开了学术界而回到了贵族的世界,但自己曾取得的成就将坎贝尔的医学界推向了百年未有的新世界,是他亲手推开了生命冰封技术以及草药疗养的大门。
那时候他因为这件事恨了他的大哥很久,直到后来他从还算干净的学术界跻身肮脏的政治之中。
雪伯爵,是那时候的院长与整个医学院对自己的认可,更是自己一辈子的遗憾和消逝的青春岁月。
奥菲斯轻笑一声,似乎也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艾丽娅小姐来此应该是有要事与亲王汇报,需要我回避吗?”
“这,倒也不必……”
“需要!”
赫拉格斯不知脑子那根弦搭错,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他不想让奥菲斯托特与艾丽娅同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于是他极其失礼地抬起来康手,说出了不经大脑的发言。
冰魔女,雪伯爵,啊啊啊,该死,怎样该死的混蛋竟然会,竟然会想出这样,这样贴合,的名号!
不行,再想下去孩子都有了!!
呃啊啊,停下!我的妄想!!
奥菲斯不过和艾丽娅说了几句话,这边的赫拉格斯甚至都想到他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了!
只能说,某些人的脑子只装得下废料,于是他看所有人都带着一股子废料的滤镜。
虽说他很清楚,艾丽娅的年纪做奥菲斯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但还是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不,我的意思是,艾丽娅学士应该是来汇报长城的军备核验结果的吧?”
“毕竟涉及边防,高塔伯爵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您觉得呢?”
说着,赫拉格斯还隐晦地对着艾丽娅做了一个口型。
‘研究所。’
赫拉格斯的反应不单单是奥菲斯,就连艾丽娅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赫拉格斯这个混蛋又抓住了自己的一条软肋……
“啊,是我,疏忽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看着赫拉格斯的眼神愈发冰冷,厌恶。
“还是要,麻烦,伯爵,回避一下。”
莫名其妙的奥菲斯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他清楚地明白这事不对头,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但是他还是隐晦地向面前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冰魔女’投去询问的眼神。
艾丽娅见状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奥菲斯不必担心。
“好吧。”
“艾丽娅小姐,亲王殿下,回见。”
“回见,伯爵阁下。”
“嗯嗯,回见,回见。”
赫拉格斯急不可耐的口气让奥菲斯愈发好奇。
他轻轻地推门离开,最后地瞥了一眼还在目送他的赫拉格斯,无奈耸肩离开。
“伯爵是有什么要事吗?为何不在里面呆着。”
伽列姆的到来非常突然,他的声音仍旧温和,可他的口气却带着一丝隐晦的诘问。
这让奥菲斯感到了一丝尚不明显的,危机感。
“啊,学士,亲王殿下似乎有边防要务要处理。”
“我的身份,不太适合继续呆在里面。”
他的态度恭谨极了。
“奥,这样啊,呵呵,不必这么拘谨的,伯爵。”
伽列姆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将某些尖锐的东西深藏心底。
他笑着拍了拍奥菲斯的肩膀。
“说起来,我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当年的‘雪伯爵’可是让我们一群老伙计长吁短叹了好久呢。”
“让前辈们错爱了,实在是家族的责任必须有人担当,我也仍怀念着当初在学院的日子。”
奥菲斯罕见地脸红了,他似乎有些理解艾丽娅为什么突然把‘雪伯爵’给提出来了,这种被前辈用代号称呼的感觉,还真是羞耻感拉满啊。
“唉……”
“有时候王室就是太过敏感了。”
伽列姆若有所指地转变了话题。
“他们埋没了太多有才华的年轻人。”
嘶,怎么又是这种敏感话题。
奥菲斯的手心不自觉地有些发痒,这是他变得紧张的表现。
“王室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对于单纯的学术圈子来说,贵族们带来的变数太多了。”
“恩,你是从这方面考量的吗?”
伽列姆对奥菲斯的回答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荣光堡传来了讯息,学士凯尔.拉伯的光环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当然,您放心,光环并未破碎。”
奥菲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伽列姆的脚步,他带来的信息让奥菲斯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但当听到光环并未破碎时又松了口气。
“只要还活着就好……”
“呵呵,是吗?”
他们不知何时来的了这一层楼的隐秘角落。
伽列姆的语气变得低沉,他的光环开始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属于银辉家族特有的,带着银色光晕的光环开始收敛它的光华。
奥菲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一双象征着纯净的银白色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他。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于是鱼儿在云中酣眠,阐释梦中真理。”
取自古老的诗人莱顿的著作《真理梦》的选节从老学士的口中传出,于是奥菲斯看到的那副熟悉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脚下的地板变成了轻飘飘的云层。
他的意识开始坠落,掉进云中,又好像在水里。
“于是好奇的风吹来,拂扰着温床。”
奥菲斯的眼前,他的一生缓缓滑过……
“它说,倾诉吧,倾诉吧。”
“于是回忆凝结成霜,降到地上。”
伽列姆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奥菲斯的遮挡下,他的脸变成了另一副模样,那是暴毙的先王的脸,白银的光环也不再释放着虚张声势的银色光晕,因为那是毋庸置疑的的,纯净的白银的颜色。
它诠释着白银的真理,释放着名为‘箴言’的力量。
他看着奥菲斯站着,安稳地沉入了梦乡。
伽列姆,不,现在应该称呼他,奥拉姆斯陛下沉默地注视着熟睡的伯爵。
黄金之民支配力量,而白银之民探索智慧。
两者是彼此对标的存在,黄金的力量可以移山填海,生撕怪诞,难道白银就只是活得久一点,脑子好用一点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可没资格在黄金的王朝里拥有自己的公国。
“奥菲斯托特.拉伯,高塔伯爵,贝斯托特之子。”
“以白银之名,向我倾诉多雷斯托特之子,学者凯尔.拉伯的秘密。”
“以及,拉伯家族,是否向黄金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