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最安逸的时候,应该躺在长城的最高防务处办公室的赫拉格斯久违的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凝视,他从离开王城之后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保持身体前倾,背部绷直的酸胀感了?
在北部边境,只要他的王兄不来,他就是全北境最尊贵的人,他是亲王,镇守北境的最高者,没人能在北境让他卑躬屈膝,除了那个身份特殊的特雷西娅.净环,没人有资格在北境让自己站着跟他说话。
本来该是这样的,可如今,一个让他跪着说话也不能有意见的人坐在了这里,在他最爱的怪诞皮做的真皮宝座上……
“赫拉格斯殿下,也许你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
赫拉格斯的脸颊微微抽搐,心里却生不起一点不满。
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那个,让他畏惧了一生的人,他的父亲,先王,白银十三世,第十四位白银君王,奥拉姆斯.白银。
征服了岁月的纯净白银远比学者们所了解的更加长寿,本该在三十年前暴毙的先王,他褪去了属于君王的冠冕与衣甲,披上了由冰蚕丝编织的代表学者智慧的寒辉丝袍,以王室学者,宗亲伽列姆.银辉的身份加入了帝国学士会,并以巡查学者的身份来到了北境与拉伯伯爵一起,负责起关于学者凯尔.拉伯,塞维斯.希维纳失踪事件的调查……
伽列姆学士,奥拉姆斯陛下,当两个人在三十年前完成了这场神不知鬼不觉的身份交接,赫拉格斯明白了一件事,所谓学者,原来从始至终,都不过是王室笼中的金丝鸟。
“说说你的成果,赫拉格斯殿下。”
“伯爵和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赫拉格斯的目光在披着伽列姆身份的父王以及不知内情,神色焦急的高塔伯爵,奥菲斯托特.拉伯之间游离,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位掌控着启示高塔的实权伯爵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参与到这件事中。
是王室的旁支,还是支配高塔的伯爵……
奥菲斯的脸色不是很好,不够纯净的白银血统使得他不过一百八十岁就已经步入了可悲的中年岁月,家族的事务压在他的肩上,自己又只有一个女儿,他不想让他的小伊莎继续被该死的贵族和学者们纠缠。
这个位子本来就是大哥的,那他要把这个位子还给大哥的儿子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他为了这一目的拼了命地教导那个不成器的混账!
他付出了真心!付出了努力!付出了资源!
克里斯托特!(凯尔的族名)那个小混蛋竟然在这种时候失踪了?
“(白银粗口)!!”恼怒冲昏了头脑,奥菲斯一拳砸在赫拉格斯名贵的书案上,冲击力震翻了伽列姆的酒杯。
披着学士身份的先王陛下的手指悬在半空,不解地看向陡然暴怒的伯爵。
“额,伯爵如果是不满我在工作时间饮酒的话,其实可以直接说的,不必用这种,激进的办法。”
“我自觉并不是那种自傲而不听劝的家伙。”
回过神的奥菲斯顿感不妙,赶忙起身道歉。
“真是抱歉伽列姆学士,实在是,实在是被自家后辈的自以为是气昏了头。”
他边道歉,边从赫拉格斯的酒柜处取了一只新的酒杯,为伽列姆重新斟满了由赫拉格斯提供的由北境特供的冰酒,冰蓝色的酒业带着其酿造原料特有的霜寒流进特制的酒杯,这样的名贵饮料哪怕是北境亲王的赫拉格斯也只有不到五十瓶的库存。
要不是自己老爹亲自来他甚至都没准备把酒摆出来!
可是!可是这个自觉的奥菲斯在此期间甚至都没给过一旁侍立的赫拉格斯一个眼神请示,完全忽视了亲王与伯爵间的阶级差距,简直就像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一样。
赫拉格斯不禁咬牙切齿,脸皮微抽,但又不敢制止,毕竟是自己的老子在喝,没规矩也就没规矩了吧,而且高塔伯爵身份特殊,他也确实不好得罪。
“唔,放宽心伯爵。”伽列姆悠闲地晃了晃酒杯,倚靠在赫拉格斯的真皮座椅上,奥菲斯的态度让这位老学者很受用,贵族在畏惧学者,这正是王室希望看到的。
“学士会目前并未收到凯尔学士和塞维斯学士光环破碎的讯息,起码证明他们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不是吗?”
伽列姆的话让心态焦灼的奥菲斯心里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慰藉,每个注册在案的学士,他们的白银之环都会被荣光堡备份,备份的光环会实时反应学士的状态,以便于学士会能够及时的为学士们提供支援帮助。
“如果是这样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奥菲斯觉得自己或许不必那么焦灼了,只要人没死,他的努力就不算白费不是吗。
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冰蓝色的酒液,微微的寒冽伴着一点淡淡的清甜,冰酒的度数并不算高,只能算酒精类饮品的范畴,但却能够很好的放松人的心情,使人的思考变得更加清晰迅捷。
“有时候,适当的饮酒可以让我们看到清醒时看不到的东西。”
伽列姆微笑着看向咬牙切齿,暗戳戳盯着奥菲斯的赫拉格斯。
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北境亲王有些脊背发凉。
“不如,亲王殿下就趁现在,把情况汇报一遍,或许我们能趁着微酌的思路找到您没发现的细节?”
“您觉得呢,伯爵。”
冰酒入喉,奥菲斯的心情已经轻松了不少,他恭敬地放下酒杯。
“您的见解令我耳目一新,一切由您来决定就好。”
伽列姆对奥菲斯的表现愈发满意,可惜像高塔伯爵这样有心机还会隐忍的贵族终究是少数啊,略感遗憾。
但有一点他们做的还不错,伽列姆的视线移回赫拉格斯的身上,眼神中隐隐浮现笑意。
“那么,开始吧,尊贵的,亲王殿下。”
站着的亲王,坐着伯爵,高高在上的学者,荒诞而滑稽的剧目。
伽列姆勾起嘴角。
混乱,才是绝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