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姜落看到沈归辞便迅速瞪大双眸,手不听使唤一样,飞速合拢窗帘,长吁一口气。
“什么鬼,那是沈归辞吗?”
姜落嘀咕一句,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
沈归辞一定没看见她狗狗祟祟,这是姜落下的定论。
“但是他又不瞎…”姜落攥紧窗帘,懊恼道。
姜落转身一把捞起来手机,手指飞速点击敲下一行字,【我什么也没看见】
沈归辞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震动在手中传出来,他顺势拿出,刚看清对话框的几个字,就看到那条消息被撤回了。
……
沈归辞回复道:【我截图了】
姜落一整个呆住,把手机扔到床上,又把自己扔到床上。
“啊…”姜落双手把披散的头发揉的乱乱糟糟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造孽啊,tmd!
同样骂娘的还有沈归辞,没看到姜落,心里不爽。
他本想着,重新打开局面他们或许会从朋友做起,可是一切似乎并不简单……
回到家中,沈归辞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甚至是冷若冰霜。
沈他坐在沙发里,微阖着眸,灯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在鼻梁上方印了两片月牙形的影。
光束是发散的,他的灵魂仿佛也是。
他坐在客厅里良久,最后弯下挺直的背脊,把自己窝进沙发里。
哪怕是重生,没有一刻,他能走出令人窒息的现实。
那种感觉就像梦魇,灵魂被抽离,身体被束缚,喊不出来,也动弹不得,甚至没有一个人,肯给他一巴掌,将他抽醒。
沈归辞初二那年,初秋,他的母亲,在沈家老宅楼顶上一跃而下,就摔在沈归辞面前。
“砰”的一声响。
沈归辞当时除了恐惧,就只剩下呆滞。
仿佛有人按下清音键,世界都安静了,他盯着那蔓延到脚边的血,只知道自己从此没有母亲了,而这也不过是自己悲惨人生下的最后一记重击。
沈母楚惊鸿并不爱她的丈夫,这是沈归辞从小就知道的事。
母亲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沈归辞优越的容貌就是继承她的。
沈归辞有记忆开始,楚惊鸿就像个禁脔被沈霄豢养着。
她情绪大多时候不太稳定,摔东西,试图逃出城堡一般的老宅,大把大把吃药,闹自杀,又或者是打沈霄,冷落沈归辞。
她会有很少的时间温柔,这些温柔也没有给沈归辞,而是献给了画板。
画板上的男人轮廓显现,沈霄就会发疯,狂撕画纸,然后新的争吵重新拉响警铃。
后来网络上很流行一句话,拒绝内耗,把发疯带给别人,但显然沈归辞的父母,把内耗和发疯都做到了极致。
畸形的爱,畸形的占有,让沈归辞自幼内心并不阳光。
他经常蜷缩在衣柜里,看着父母的撕扯,也把自己的心关在一扇门后。
沈归辞被查出有抑郁症是他自己都觉得正常的事。
生理性的,他会浑身疼,心烦意乱,尤其看到血,他觉得自己眩晕不止。
幼年和少年的沈归辞都不懂,他只知道自己没得到过父母的爱。
他甚至有一种认知,觉得越有钱的人越爱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越美丽的女人越会蛊惑人心。
沈归辞成年后,继承了沈家的一切,在爷爷去世之前,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俗套的如同电视剧情节。
男女主两家是世仇,从民国时期就开始纠葛不清,甚至打杀过对方家族的成员。
后来到了新时代,他们又开始争夺地皮,大厦,生意。
男主害死了女主的堂弟,却爱上了女主。
女主对男主的感情很复杂,又爱又恨,但是更多的她恨她自己。
再后来,男人强取豪夺,女主为男主生下来一个孩子,他们才扯证结婚,女主却想跟男二远走高飞。
她想要自由,男主却不给她。
他们之间的误会,一句两句说不清。
故事的男女主,就是沈归辞的父母,沈归辞却是最大的受害者。
在楚惊鸿去世后,他就和爷爷奶奶搬出了老宅。
只留下了沈霄一个人住在那里,守着那里。
沈归辞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来源于楚惊鸿。
惊起归鸿不成字,辞柯落叶最知秋。
这是黄庭坚的《次韵任君官舍秋雨》,诗句描写了秋天的美丽场景。
但是楚惊鸿也留在了那年初秋,最舒服惬意的季节里。
沈归辞的爷爷奶奶,找了一个热闹的别墅小区度过晚年。
沈归辞却接受不了那么热闹的环境,闹哄哄的,他很心烦。
他小小年纪名下房产就数不胜数,找了最僻静的一处别院住下,白天这里进进出出,打理的人少,却会在沈归辞晚上回来之前就离开。
黑夜是沈归辞最大的敌人,他常常失眠,对他而言,失眠是一种折磨,睡着了的午夜梦魇,啃噬着他残缺的心。
他会看书到很晚,白天会补眠,课堂的朗朗读书声和粉笔摩擦黑板声虽然也不太好听,但最起码青春许多。
工作后的沈归辞,更是像24小时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一般,他是工作狂,没有太多私人生活,更没时间谈恋爱。
而他也不想谈恋爱,因为沈归辞心里一直有个人。
就是姜落。
在雨夜那把,她认为随手递出去的伞,也递进他心里一把伞。
在舞台上遥遥一瞥,如仙子般明艳的姑娘整个人闯进了伞下。
她永远都在笑,那么炙热,阳光,活泼。
沈归辞在高二升高三那年鼓足勇气给姜落写过一封情书,让宋立夏帮忙交给姜落。
过了一天,他收到了女孩儿的拒绝。
她回信说,我很害怕你,请你离我远一些。
沈归辞第一次喝酒,就是因为这次暗恋以失败告终。
他是那么缄言少语的人,写出那么长篇的表白词,被退回时,他只有进医院的份,煎熬和心痛,让他四肢百骸。
他沈归辞这样病态不健康的人,压根也配不上那明媚的骄阳。
从此,他遇见姜落,选择躲避,绕路而行。
但是他还是没忍住,做了许多控制不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