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微微亮。
刘义明真的拎着礼物去了板牙婆婆和程寡妇的家。
板牙婆婆虽然好奇钱小芳与姜知青是怎么对上的，但刘义明略过不说，她也不再追问。
她接过刘义明递给她的几斤粮食，大方地原谅了钱小芳。
说句心里话，她还担心受了伤的钱小芳会让她倒赔钱呢。
如今不但不需要她赔钱，她还有粮食拿，她哪儿好意思再揪着不放啊。
再说了，整件事情里面，板牙婆婆几乎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损失。
真正有损失的，是板牙婆婆的二儿媳程寡妇。
程寡妇失去了一条黑狗，一条她养了五年，养出了感情的好狗。
板牙婆婆收好粮食，领着刘义明，敲响了程寡妇家的大门。
程寡妇红着眼睛，打开门，死死地瞪着板牙婆婆。
不为别的，就为她昨天前脚刚把黑狗的尸体埋了，板牙婆婆后脚就把它刨出来，带到她大儿子家炖了吃了。
昨天傍晚，婆媳两个已经为这件事情吵过一架了。
板牙婆婆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错。
她梗着脖子对程寡妇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错。
那黑狗要是活着，我绝对不会打它的主意。
但它都已经死了，变成一堆肉了，跟被宰好的鸡鸭有什么区别？
拿去埋掉就白白浪费了。
吃了它，还能给肚子里缺油的家人们补补身体。
最重要的是，馋肉的人那么多，我不去刨，别人也会去刨。
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家人。”
程寡妇怒目圆睁：“你们吃就吃，为什么要让保柱和你们一起吃？
你们事先不告诉他，那是我家黑狗的肉。
还哄骗他，说是去乡里买来的羊肉。
等他吃完了，你们才告诉他真相。
你知不知道，他心里难受了一整夜！”
板牙婆婆摸了摸鼻子。
“骗他是我们不对。
但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我们是看他太瘦了，想哄着他多吃几口肉，让他好好补一补。
谁知他大伯家的孙子不懂事，吃完肉后，转头就把真相告诉了他。”
程寡妇：“出发点是好的？那我求求你们行行好，你们以后别出发了！那是他当宠物一样养大的狗！“
板牙婆婆撇撇嘴，低声嘟嚷了一句。
“说什么心里难受，我看他当时吃的挺香的，过后也没有吐出来。”
程寡妇上前一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板牙婆婆后退一步，换了个话题：“你还要养狗不？你还要养的话，我再去给你找一条狗崽子回来。”
程寡妇气哼哼地摆手，“不养了，养来干嘛？养大了再送给你吃肉吗？”
板牙婆婆讨好地笑笑，“要养的，要养的，这回咱们挑条凶一点的，聪明一点的。不吃别人下了药的东西的……”
板牙婆婆说着，把视线落在刘义明身上。
刘义明：……原来那黑狗先吃了钱小芳下了药的东西，被迷晕了，然后才被杀掉的啊……
也不知道，小芳药黑狗那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程寡妇顺着婆婆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了刘义明。
刘义明赶紧回神，把来意说明，并把手里的十斤粮食、一斤红糖、十块钱，一起递了过去。
抛开人与狗之间的情感不谈，这些东西，足以抵得上一条狗的价值了。
程寡妇盯着刘义明看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收下东西。
杀狗凶手是钱小芳，是刘大队长家里未过门的儿媳妇。刘大队长他儿子又诚心诚意上门来道歉了。
她再舍不得那黑狗，它也已经死了。
只得给刘大队长家这个面子，收下东西，原谅钱小芳。
好在自家婆婆给力，给了钱小芳一钉耙，把钱小芳的屁股耙烂了。
一想到这一点，程寡妇就觉得解气！
板牙婆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面对二儿媳投过来的赞赏目光，板牙婆婆咧嘴一笑……
刘义明从程寡妇家离开，转头去了自家隔壁的陆家。
他想叫上陆正清，陪他一起去知青点。
他要向事件中的另一位受害者道歉。
纸是包不住火。
就算他再怎么略过不提，别人也迟早能猜出钱小芳为什么要对付姜知青。
姜知青什么也没做过，就被人冤枉成了感情里的第三者，还差点儿被泼黑狗血。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多少都会对姜知青的声誉，造成一定的影响。
他一个人去知青点找姜知青，更会落人口舌。
有人陪着，应该会好一点儿。
刘义明找到陆正清这个好兄弟，毫无保留地把钱小芳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正清听完，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我不去。
你也不用去。
以我对姜知青的了解，你去了也是白去。
任你说破天去，她也不会原谅的。
要赔礼道歉，得让你对象自己带着诚意去。”
“可是，小芳被板牙婆婆那一钉耙打怕了，不敢去找姜知青呢。”
刘义明犯了愁。
他昨晚答应过钱小芳，要帮她取得那三人的原谅，现在任务卡在姜知青这一关了。
完不成任务，他怎么向钱小芳交待？
陆正清一边看书，一边嘲讽刘义明。
“你真是被爱情冲昏头了。她说什么你都信。
你也不想想，她连杀狗放血这样血腥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姜知青那么温柔，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为什么不敢去找姜知青？”
刘义明睨了陆正清一眼：“你确定姜知青是个温柔的人？
我看你有必要回忆一下，当初那个进她房间偷东西的廖知青。”
就她那眼一睁一闭，就把廖知青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的凶残样，能温柔到哪里去？
陆正清选择性地遗忘这一点，说回钱小芳。
“要整人害人的时候敢去，要赔礼道歉的时候，她又不敢去了？
说到底，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陆正清把书放下，整齐叠好，转身到厨房做早饭去了。
刘义明回到家中，拿了几个鸡蛋放进锅里煮着，煮熟了，给刘爷爷留了一个，其余的全部打包带走。
他骑上自行车，带着打包好的煮鸡蛋，去了红旗乡卫生所。
大队长媳妇指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气得心口直抽抽。
她瘪着嘴，对刘大队长说道：
“你瞧瞧，钱小芳这个扫把星还没进门呢，他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当妈的了。
那么多个鸡蛋，他全给带走了，全给钱小芳吃，一个也不给我留……”
刘大队长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因为他这个当爹的，也没能吃上儿子煮的鸡蛋……